皇后大惊道:“小小女孩,竟有如许的心机!舜英只是收到了一封告密于锦素的信,倒并不晓得是谁写的。”
忽听定乾宫的执事良辰笑道:“自回宫以来,陛下还从未如此畅怀过。”
副都知李演接口道:“明天倒也奇了,竟来了长宁宫。”
我笑道:“娘娘贤明。后楚威王的儿子楚怀王欲送甘茂入秦为相,范蜎却说,甘茂是个贤人,决不能让他做秦相以害楚,楚怀王深觉有理,便保举向寿做了秦相。[53]娘娘再请细想,史易珠和于锦素,究竟谁是甘茂,谁是向寿?”
但见皇后鬓边的月季,俗艳高耸似红肿的痈囊。我双颊一热:“臣女向来不善于这些,请娘娘恕罪。”
自那夜始,汴城连日大雪。长宁宫执事白本来命人扫去积雪,无法高曜不肯,只得作罢。初四凌晨,推窗一看,天井中的积雪足有一尺多深。高曜见了直喝采,晨启事迷恋雪景,几乎上学早退。午后又下起了雪,高曜想出去滚雪球,李氏怕他沾了湿气,不准他下雪时出去。高曜一时无聊,我便哄他到灵修殿来绘画。高曜坐在我的书桌前,我站在他身后,把着他的右手照着门外大瓷缸子里的红梅画了一树梅花。
我低头道:“是。”
皇后长叹一声,转过身亲身扶起我:“本宫晓得你的忠心,也晓得你与于锦故旧好,因不想你难堪,才不忍心宣你来对证。你心明眼亮,策划善计,有你在本宫身边,本宫的日子,比畴前放心多了。”
我笑道:“一来并无真凭实据。二来,揭露罪过乃是忠君之举,娘娘何忍逐她出宫?”
约莫是我的安抚过分虚无缥缈,皇后竟听对劲兴索然。她回身对镜叹道:“天长日久,不免有变故。他如此偏疼高显,将来会如何,谁晓得。”
皇后不耐烦道:“依你看当如何?”
不一时,天子回到廊下,将高曜交给李氏,一面叮咛李演摆驾。高曜正在李氏怀中擦汗,传闻摆驾,挣扎出来,拉着天子的袍角道:“父皇才来了没一会儿,这就要走么?”
皇后自镜中凝睇半晌,眼中出现犹疑的寒光:“怨不得长公主执意送你进宫,你的心机公然较平常女人深了很多。”
高曜虽不甘心,也只得恭恭敬敬地施礼:“儿臣恭送父皇。”
高曜哼了一声道:“父皇好久都未曾来看儿臣了。”
锦素浅笑道:“姐姐不消忙。我是特地来感谢姐姐的,别的另有个动静要奉告姐姐。”
我垂下视线以遮挡刺目标雪光,轻呵一口气,顷刻冰冷了舌尖:“事出变态。”
皇后闭目道:“恰是如此。”
我放下刨花水,又拿起一面菱花镜在皇后脑后对比:“两宫议立太子之事,于锦素只对史易珠和臣女提起过,若不是臣女奉告车大人的,那便只要史易珠了。”
皇后又惊又喜:“此话当真?”
皇后的脸由红转白又转青:“不错,本宫的曜儿生来就该当是太子。”
我拉着高曜的手将天子送到长宁宫门口,天子向前走了几步,忽而立足回顾:“今后仍要劳烦朱大人多多操心。”
本年滇红的确奇缺,除了太后与帝后宫中,便只要两宫贵妃另有一些,连升平长公主都未曾分到,更别说各宫女巡。长宁宫的滇红是入冬时节皇后专门从内阜院拨了一点赐给我的。我屈膝道:“臣女蒙皇后娘娘恩情,得了些许。”
锦素的手冰冷,我一面拉过她的手在熏笼上烤着,一面叮咛小西:“都切了请于大人尝尝。”又向锦素道,“香橙橘子一类的果子,烤过再吃,能够止咳。一到夏季,母亲便如许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