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进了门,又回身目送他分开。这一刻,我深恨这一身青丝道袍,是如此的不解风情。
银杏姑姑劝道,殿下既知蜜斯无恙,还请宽解。眼下却有一件难事,须得殿下互助。
银杏姑姑说,他底子不叫高朗,他就是当今的高官家,髙朠。
我苦笑,我不过是个削发人,最与世无争的,能结下甚么仇家?
我不想回城,因而姑母安排我住进了白云庵。晨钟暮鼓,迟早功课,听经参禅,吃斋茹素,这一住便是月余。刘家和大长公主府都派人来寻过,何如我发愤削发,刘家各式道歉无果,只得休妻。母亲叹道,削发也好,削发也是本本分分地过一辈子,好过伉俪反面,闹出丑事来。你就在这里好生检验,无事不必回京了。
谁?
启章说,我儿自幼未曾受过甚么委曲,与其将来被废,不如先废了他!太后现有亲生儿子在,那才是我们启家的嫡亲骨肉,髙朠算得甚么?!
晓
我笑,公子姓高,莫非是宗室?
晓
我指着我那为世人誊抄诗作的小徒,公子如何不畴昔喝酒?
未几时启卉出去侍疾,才坐了不到一盏茶的工夫,便泫然欲泣。我问她,他们的意义都很清楚了,你呢?启卉一呆,摇了点头,又点了点头,扁起嘴,埋下头,又哭了起来。这也是这些日子的常态了。我挥手令她退下。
本宫觉得甚好。只是她多年未曾断案,也不知当年的眼力还在不在了。
我哭笑不得。髙朠怎同先帝?启卉又如何与我相较?我与先帝在她这个年纪的时候,正在西南刻苦,哪比得他们,年纪轻简便富有四海。那里不好?便是那里都太好,才觉不出当前的安闲与宝贵。
我笑笑,那是出了名的苛吏。
银杏姑姑笑了,那都是因为阿谁髙朠啊。我不解,哪个高英?想了想,这才恍然,姑姑说的是高朗高公子?
我无话可说,只得佯装咳嗽。
母亲说,你姑母从未至心实意喜好过先帝。
嫁入刘家不到一年,我的丈夫便在外眠花宿柳。我劝他好生仕进,若在瓦舍北里里被人撞见,必是要去御史台吃官司的,到时不但出息没了,还令宗族蒙羞。
银杏姑姑说,我不但晓得是谁关键你,还晓得他为甚么关键你。
母亲擦了眼泪,何事?
姑母说,对啊,连母亲她也不要了。你二姑母,一贯是这么率性的。你母亲莫非没有奉告你么?
当夜,我又梦见了文皇后,我幼年时的玉机mm。倘若她在,又会如何行事?她会如何对待她的兄弟子侄?她会像我一样堕入两难的地步么?
母亲神采冷酷,当真回想了好一会儿,方才说,是的。又说,你若不问我,我几乎想不起来了。这么早便回娘家,不消奉侍夫君,也不向翁姑存候了么?
高朗说,小生此来,本不为喝酒,更不擅作诗。在此安坐半晌,得瞻道长仙姿,于愿足矣。
承平十四年春,我在仁和屯东面起了一所道观,置了几亩地步,收了两位女徒。虽粗茶淡饭,却安宁安闲。诵经炼丹,呼吸吐纳,莳花弄草,游河赏景。春去秋来,香客渐多,竟又添了两处房舍,收了好些知客居士。到了治平二年,我已全然不必待客,每日悠游,无所事事。
启卉向我哭诉,为何他待我不能像先帝待姑母普通用心一意?我又到底那里不好了?
银杏姑姑说,启家一日不除,蜜斯便一日不得安宁。未知殿下意下如何?
这一日,船上俄然多了一个新面孔。他也不与世人聚饮赋诗,只坐在船尾呆呆望着我。我在船头向他点头请安,他亦行礼。如此三日,他方过来施礼,道,小生高朗,字伯通,这厢有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