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仙道:“天然是要和诸位女人一样,自称臣女。”
史易珠一向冷静不言,这时俄然说道:“以珠宝与美人换得江山,亦属上算。珠宝能够再取回,只是美人徒增齿岁,未免可惜。在越灭吴的故事里,臣女最喜好范蠡。臣女觉得春秋一世,论保身全族的聪明,无人能出其上。”
正代锦素欢畅,忽听贵妃道:“朱玉机女人是哪一名?”我赶紧起家见礼。
谢采薇瞟了启春一眼,笑道:“这陶朱私有何轶事,我还没听过呢。封女人博学,就说给我们听听。”
世人都显得兴趣勃勃,唯有邢茜仪清冷一笑,甚是不屑。
陆贵妃亦道:“陶朱公的故事本宫也记得不甚清楚了,就请史女人为大师讲授一次。”
一行人正要出延襄宫,忽听若兰在身后道:“奴婢若兰拜见女人。”我回身道:“若兰姐姐请起。不知何事见教?”
夜深了,芳馨来陂泽殿接我。见我身后的红叶和绿萼都捧着贵妃犒赏的礼品,顿时双目一红,欢乐道:“恭喜女人。今后今后,女人便是宫中的女官了。能奉侍女人,是奴婢毕生之幸。”虽死力按捺,她的声音仍不免颤抖。即便当选,亦不过是小小侍读,我不明白她为何喜极而泣,更不明白这“毕生之幸”从何而来。
贵妃道:“愿闻佳作。”
我顿时出了一身盗汗,考虑道:“以圣上的威武,自是对孔夫子所言有奇特体味,旁人难以企及。何况臣女早说过,以《论语》治国,大而化之是很好的,但于枝节不敷。圣上然其言,不拘于行,实为明君典范,我等凡人天然难望其项背。”
锦素道:“奴婢鄙人,延襄宫、定川殿、度山殿、陂泽殿的牌匾,都是奴婢所写。”我顿时吃了一惊。我初时觉得那些匾额就算不是浸淫数十年书法技艺的老儒所题,其浑然圆整、凝练飒爽也毫不会出自一个少年人,不想竟是锦素的手笔。想来锦素于书法上有惊人天赋,不出数年,或可自创笔势,传诸后代。
徐嘉秬还要再说,于锦素起家打断她:“说《论语》便说《论语》,何故说到当今圣上?还是就事论事好了。”
我照实道:“回娘娘,奴婢觉得,《论语》之言,用以修身是很好的,用以治国则虚泛了些。”
粲英宫有南北两进,主殿为凝萃殿。凝萃殿虽整齐,陈列却非常简朴。我不由问道:“这宫里一向没有人住么?”
贵妃道:“既领受过先圣教诲,不知有何心得?”
芳馨躬身道:“是。奴婢此身,都是女人的了。”说着为我披上大氅,“晚风凉,女人还请添衣。”我道了谢,与她联袂下殿。
我会心,朗声念叨:“‘蔽芾甘棠,勿剪勿伐,召伯所茇。蔽芾甘棠,勿剪勿败,召伯所憩。蔽芾甘棠,勿剪勿拜,召伯所说。’[13]周召公为武王弱弟,曾于棠梨树下与民行政决狱,受民恋慕。千里之行,始于足下。治国之道,从甘棠始。”
我谨慎考虑言辞:“奴婢不懂治国,只是感觉夫子在治国之论上只述品德礼乐,非论术法军事,并非无用,只是大而化之,不堪为治国的绳尺。”
公然不出启春所料,锦素选上了。我侧头一笑,只见她虽死力矜持,目中仍泪光点点。
贵妃道:“这又如何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