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郑新一齐拜贺。天子正要走出版房,忽又转头向郑新道:“陆愚卿是朕的福将,他长姐的错,朕不忍再听,爱卿按律措置便好。”
郑新道:“昨夜掖庭属是喧华了些,可究其本源,不是因臣而起。臣昨夜进宫时,想着时候已过,宫人们都该当被杖毙了,心中实在烦恼。谁知进了宫才晓得,掖庭左丞李瑞拦着掖庭令,不准行刑,两人争论不下。当真是大幸。”
我笑道:“‘君子惠而不费,劳而不怨’[33],我帮他,也是在帮本身。何况圣上和贵妃都看破了,也不晓得他还能不能有此福分。”
我冷冷道:“我健忘了。”
郑新道:“李瑞说,这些宫人都与小虾儿要好,恐怕刑部再来提审,结案之前临时还是不动为上。掖庭令恐担罪恶,是以争论起来。”
不知从那里透出一丝冷风,如同我心中油但是生的惭愧之意,连肩头的阳光都淡了几分:“皇后要祭拜长姐,是出于亲情孝义,哪怕舞阳君是罪人,陛下也不好说甚么。即便真要见怪,皇后自也能接受得起。”
芳馨一怔。忽听门外小丫头道:“女人,理国公府的谢蜜斯遣了纯儿女人来回话。”
我拭泪道:“没甚么,做了一个恶梦罢。”
郑新一怔,低头道:“臣领旨。”
因有大捷,天子在谨身殿大宴群臣,三日不断。又借舞阳君巫蛊之事,复昌平公为昌平郡王。后宫虽有丧事,也开了一日戏酒,连太后的脸上亦呈现了久违的笑容,多日的愁云惨雾终究散了几分。
我低头抚着左手食指上的桂纹碧玺戒指:“舞阳君母子已然自裁,奚桧又寻不到,并无铁证指向皇后。何况陆将军又立了大功。陛下若真有狐疑,也只能是狐疑,当不得真。”
芳馨道:“女人歇一会儿,午膳到了,奴婢自会唤醒女人。”
我坐直了身子,笑道:“这是甚么话?采薇mm要来,尽管来便是。你们女人这会儿在那里?”
远处的湖岸上,有三个小小的斑点。我谨慎翼翼地走上前去,本来是三位溺亡的公主并排躺在地上。她们的身材被积雪埋葬,长发向上披垂得整整齐齐,浅浅没在雪中。面色青白如玉,神情惊骇万状。我大惊,背上盗汗如浆,一声尖叫从胸中迸出,却只剩了嘶哑长嘶。
郑新道:“多谢陛下。那李瑞……”
芳馨讪讪道:“奴婢胡涂。女人喝了水便睡吧,现在才交丑时。”我点点头,由她扶着重新躺下。芳馨正要掌灯出去,我叫住她道:“把灯留下。”
我点头道:“莫非是我故意糟蹋本身的身子么?姑姑只瞧瞧这宫里,哪一时哪一刻未几事。我若稍稍懒惰,便和锦素她们一样,抄家放逐,都是轻的。”说到抄家放逐,我俄然想起一人,遂问道,“苏燕燕罢官为奴,现在还好么?”
高旸向我身后一指:“这里洁净得很,甚么也没有,有我在,你放心。”
忽见李演从门外欢欢乐喜走了出去,跪下一迭声道:“陛下大喜。”
从御书房出来,郑新在定乾宫门口向我拱手道别,我正要行礼,却听他道:“早听闻朱大人固然年青,却聪明灵敏,甚识大抵。现在连破两桩宫廷悬案,陛下必然赏识,高升就在面前。”
纯儿笑道:“女人现在漱玉斋陪长公主说话,领了午膳便来永和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