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参阿狸的大臣说得也没全错。她是真想与卫澜川缔盟。只是卫澜川还不信赖她,到处思疑,多方摸索。
不过,今晚,牢外却有两个侍卫。
有人靠墙而坐,一身血衣。手脚都被上了枷锁,铁链小手臂那么粗,脚上的铁链一头被钉死在他身后的墙上,另有两条锁链各穿琵琶骨而过。
阿狸实在美意难却,便留了下来。
常常春季,他就会赶着牛车,把他亲手腌制的各种咸菜送到文武百官府上,白菜,大葱,小葱,白萝卜,胡萝卜,青萝卜,苏子叶,蒜头,牛蒡,桔梗,蕨菜,黑豆,莲藕,小蚕蛹……种类之多,花腔之繁复,令人望洋兴叹,叹为观止。
一颗人头,脖子上的血迹还没凝固。
卫澜川乃北方豪族兰陵卫氏的宗族长,九胡乱晋,他随司马元迁到江左以后,“寄人国土,心常怀惭”。在这类奇妙的心机下,他更是带着北方世族与吴地世族势同水火,不时挑衅,到处压抑,。
那人见到阿狸,仿佛一惊,没敢上前,站在垂花门以外。
这个卫澜川,方才过了不惑之年,长得比忠臣还忠臣,府邸比廉吏还廉吏,倒是名副实在的国之毒瘤,党争的祸首祸首。
大门上的红漆都快掉洁净了,门环也只要一个,小风一吹,便萧瑟孤寂地响。再加上门口那棵歪脖梅花树,如何看如何不幸。
阿狸站在树下暗影中,取出针筒。
那人被怒斥得眼神一慌,手忙脚乱向外退。
破着边儿的茶杯中漂着几片茶叶渣渣,茶水寡淡得不晓得冲了多少次。
话音方落便有人朗声道:“殿下,台端光临,有失远迎,赎罪赎罪。”
她这才走下流廊,向梅园深处走去。
可奇特的是老百姓们宁肯信赖瘸腿的琅琊王有谋逆之心,也不信赖既儒雅又会腌咸菜的卫大人会谋反。
如许的人走在街上,谁又能想到他是位高权重,说一不二的中书监大人。
阿狸扶了扶额头,长袍掩着的脚底微晃:“为先帝营建黄金观音像一事,朝中多人反对,还请卫使君多多帮衬。”阿狸到卫澜川府上,并不是为说这事。只是此时现在,统统想好的说辞,都健忘了。
在看到那颗人头的时候,都健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