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年她十六岁,因调皮偷溜出宫,恰逢鲜衣怒马的少年郎游街,那么惊鸿一瞥,今后就误了毕生。
十四年前是如此,十四年后,也是如此。
冬时的西苑里,升平伏在榻上不住咳嗽着。她以帕捂住唇,放动手时,那帕上都是触目惊心的鲜血。
李嬷嬷叹了口气。
他拂袖拜别,独留升平怔在原地。
“但是公主,您为何不奉告他……”
……
温君言的眼眸沉得短长,任何人见了都要心生寒意。
“这是我送给她的……”他喃喃着。因为荷包的缓冲,骰子没有摔得四分五裂,可也有了一丝裂缝。
“公主,您要保重身材啊!”
她缓缓拭去唇角的血渍:“卧病在床好久了,本日想转动一下。嬷嬷扶我起来,我要打扮。”
升平被打得伏在地上,她终究敛了笑,凄声道:“我升平金枝玉叶,爱你七载,等你四年,为你放弃了公主的身份,我有甚么对不起你?”她指着那骰子恨声道,“那女人搏命也要护着这枚骰子,我便想是你送她的。因是你的东西,我便看得如珠如宝!我要甚么没有?却守着你送给别的女人的玩意这么多年。我何曾如此寒微过?”她抹了把眼泪,尽量保持着最后的高傲,“是,我杀他们母子又如何?她不配生下你的宗子!”
“你这辈子最大的错,是杀了谢娘。”温君言冷冷看着她,眼中毫无温度。
“公主说的那里话,您吉人自有天相,必然会没事的。”
三十岁于男人,尚是而立之年。于女子却已是半老徐娘。
升平向来没有告状过。每当魏帝与皇后问起她,她都会说一句,“夫君待我很好”。她早已过了甚么事都往父母怀里撒娇的年纪,她不再是阿谁天真放肆的小公主,也丧失了倾诉的兴趣。
“我不甘心。”升平低声道,“嬷嬷,我爱了他这么多年,我不甘心啊。我们相互折磨着,他如许对我,我又怎能让他们好过。”
李嬷嬷忙掺着升平坐到鸾镜前,拿了篦子为她梳头。梳着梳着,李嬷嬷的眼泪就下来了。她那里不知,公主这是时候到了,才回光返照。
升平多年郁郁寡欢,积郁成疾。她一每天蕉萃下去,到了现在,终因而缠绵病榻了。
这么多年了,李嬷嬷还是风俗唤升平公主。虽说升平没了公主的身份,可这层血缘是斩不竭的。多少次升平对皇后说统统安好,她都在一旁欲言又止,可想起暗里里升平对她说的话,她便难以开口。
“公然是你送给她的……”升平踉跄后退了一步,惨淡地笑起来,“这东西是从她手里掰出来的,被打的半死的人,却还死死握着它。就算把她的手碾得血肉恍惚,她就是不放手呢!最后啊,还是她死了后,嬷嬷才拿过来的。阿谁女人真是惨啊,满身见了血,到死都念念不忘你的名字……但是就是没有比及你温君言!”
“好……老奴承诺您。”
167神棍国师12
“嬷嬷,你是待我最好的人了。我这身子,我本身清楚,没有多少日子可活了。我那边另有些金饰,都送给嬷嬷罢,权当是给你的孙子买糖吃。”
“你没有对不起我,你对不起的,是谢娘,是我未出世的孩儿。”他字字珠玑,声音冰冷得近乎残暴,“谢娘不配,公主你便担得?在我内心,你连谢娘一根青丝都比不上。”
“嬷嬷哭甚么呀……”她翻看着锦中的容颜,皱纹已经爬上了眉梢。
那枚玉制的骰子咕噜噜滚出来,滚到温君言的脚边,收回清脆的声响。他哈腰捡起来,谨慎翼翼的行动,像拾起一件珍宝。
“一根……头发……都比不上……哈哈!哈哈哈!”她低笑着,却带了哭腔,“本来这些日子,你待我的好,都是假的……我这辈子最大的错,就是觉得,你有一点点喜好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