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檀却没有停下针线,一边绣,一边喃喃道:“不成,我得从速绣好这块手帕,拿去换回我的东西来。”
先前秦檀执意嫁给贺桢时,秦二爷、秦大爷做主,已让秦檀和秦家断了干系,免得太子究查起来,祸及全族。秦檀出嫁后,秦家也没有只言片语捎来,娘家如不在了似的。可这会儿,秦致舒却派人送了礼来,不免让人多想。
谢均闻言,非常淡然:“太子殿下不会说与旁人,这点你大可放心。”
方才的她,是真的与灭亡近在天涯。
谢均不答,负动手,望着秦檀。女子乌黑的发髻上盛了些许的雪花,鬓花上也绽放了几点白;她颈边的绒毛贴着肥胖的下巴尖儿,被风吹着乱舞,乌黑的眼仁有些湿漉,也不知是被雪雾所染,还是天生如此。
秦檀慢吞吞把谢均给的耳坠戴上,暴露副不快神情。待戴好了那副耳坠,她向谢均告了退,这才出宫去。
谢均眸光微动, 唇角出现轻暖笑容:“太子多疑,凡是有任何一个马脚让他起了狐疑,你的命就别想保住了。为此,只要近得太子身边,我便得喊你一声‘檀儿’。”
就在此时,谢均的唤声从她身后传来,音色甚是和顺。若旁人不清楚他二人的干系, 还道是一对恩爱眷侣。
秦檀理了理襟袖,道:“相爷,既然出了景寿宫,就不必如许喊了。”
就在这时,青桑从外头打帘子出去。她见秦檀正刺绣,神采有些踌躇,好半晌才道:“夫人,致舒少爷差人给您送了礼来,您……要不要瞧瞧?”
顿了顿,他又道:“这副耳坠,你戴上吧,免得再让人说你鄙视端方,不敬皇家。谢荣辛辛苦苦才寻来的宝贝,留在我这里也是华侈。”谢均取出那对被手帕包着的耳坠,递给秦檀,“至于这张手帕,我就收下了。”
见到秦檀返来,贺桢迎上去,问道:“你可见到陛下了?”
“就说我不欢畅,讨要归去,也不成么……”她小声说着。
秦檀搁下了信,持续绣手帕。连续数日,皆是如此。
她正咬牙切齿着,倏然感觉鼻尖上一凉。旋即,便有细细茫茫的白点子,轻而缓地落在她的脸颊上,湿凉凉的。秦檀一昂首,却见得暗淡的天空里,不知何时飘起了星星点点的雪花。
红莲见她比来卯着劲儿绣手帕,便劝道:“夫人,谨慎熬坏了眼睛,还是渐渐绣吧。”
“相爷用那等说辞来对于太子,如果太子奉告了旁人,这岂不是坏了相爷的名声?”秦檀问,“我可不想做一个千古罪人。”
谢均摇了点头,道:“檀儿,能保住一条命便不错了,和离的事,下次再说罢。”
谢均神采温文,端倪里有淡淡的笑意:“方才我说了,太子多疑,我们不成暴露马脚来。如果下回太子讨要这手帕,我拿不出来,那就不妙了。”
“见贺桢高升,觉得我也水涨船高,赶着恭维阿谀罢了。”秦檀随便地扯开了那封信,“我这个二堂哥,畴前就爱对着我说好话,怕不是盼望着我这个嫡女在老太太面前替他多说说话呢。只可惜,他找错人了,我是个不顶用的,现在和秦家都没干系了。”
秦檀点头。
国丧乃大事,按事理,那远在昆川的三王李衡知也该返来哭丧,可朝臣却没见到三王的身影。有知情者,说是太子不喜三王,不让他返来哭丧。
真是……
一句话,就把秦檀噎了归去。
她长长地舒了一口气,撩一下微乱的额发, 垂垂平复紧绷的心境。
秦檀从景寿宫出来时, 心脏还是跳得缓慢。
宫外的北风呼呼吹来,令她耳朵泛疼。这疼意让秦檀痴钝地认识到, 本身已活着走出了景寿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