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这里跟松云山还是有些辨别的，松云山有青松万倾，这里倒是竹林。
但很快他就认识到，那并非实在的疼痛，只是那声鬼哭太熟谙了，让他想起了曾经因为尘缘缠身而听到的声音，身材先一步有了反应。
余光里，三道影子蓦地拉长！
闻时嘴唇轻动了一下，声音却被风掩了畴昔。他瞥见尘不到站在屋门前，周身带着比现在还要浓厚的病气。
“真的假的？”
因为好久好久之前，尘不到对他说过，每一缕尘缘都是有声音的，独一无二。如果听得细心一点就会发明，当你解了笼，化散尘缘，送某小我分开，那些乍听之下刮人耳膜的哭嚎和嘶喊，都会带上摆脱的意味，没那么可骇，也没那么难忍。
这就像太阳东升西落一样自成定理。从未有人多想,也从未有人起过疑虑。
闻时就在这声鬼哭里听到了那些。
不但是跟他并肩而立的谢问，就连半躲在他身后的夏樵以及跟着过来的张碧灵，也都没了踪迹。
明显应当听不清的，但他就是晓得尘不到说了甚么。
那些……都是尘不到吗？
闻时心头一跳，乍然转脸，身边空空如也。
这话让闻时想到了一些东西……
山鬼……
旧时书册里说：青鸟，神禽也，手札传思慕。
“如何说？”
“你如何晓得本身瞥见的影子是山鬼？”庙里的人往火里添了点干木枝,还在聊着那些话,“穿红衣就算呐？不定是哪个路过歇脚的人呢，就跟我们似的。”
就像闻时当初把沈桥遗留下的一点尘缘变成白梅花枝一样。
他嗓音很低，在风里显得恍惚不清。但闻时却晓得他在说甚么。
尘不到对那片黑雾说：“我替他送送你们。”
这类描述很难不让人想到当年的尘不到。
正如地盘庙里的人所说――
再加上谢问方才也提过,那次他久未回山，就是在这个山坳里逗留了一阵子。但闻时又感觉有点奇特――
如果他很快返来,那就是天下承平，没甚么大笼。如果久久不回,那就是时势正乱,猝然离世的痛苦之人太多了。
他皱了一下眉，转头望去。
那是曾经日夜缠缚着他的尘缘，在他一次又一次的生剐之下，落进洗灵阵里，被尘不到一并担了畴昔。
实在非论哪种都没干系，闻时在听到哭声的时候，已经弄明白了本身看到的场景――
那种窜改极其纤细，其别人或许辩白不出来，闻时却能够。
为甚么那些哭声带着悲哀和宣泄的意味，像是临行之前？
闻时在模糊天光下，瞥见那间屋子“吱呀”一声开了门，一道高高的人影低了头，从屋里出来。
那些诡异的头颈扑簌簌掉落在地，又在眨眼之间化为玄色泥沼，敏捷伸展开来。吞食着山间的草木，瞬息便到了闻时脚边。
尘不到透过面具看着那片雾气，俄然开口说了一句话。
那道鬼哭很恍惚，稠浊着男女长幼不知多少人的声音。
紧接着，从灯火亮着的处所传来了一声长而苦楚的鬼哭。
它就像活物，朝前探了探身，然后止步于一步以外。仿佛惊骇着甚么东西……
是那种直指天涯的高竹，枝干上有班驳的斑纹，看上去像一张张奇特的人脸，竹叶稠密，交叉之下几近不留裂缝，将山里的雾瘴紧紧地闷在枝叶下。
话音落下的那一刻，三张人脸从地盘庙的门边伸出来，睁着毫无光芒的圆形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闻时。
又在不知哪年哪月哪一日，晨光熹微之时，尘不到替他化解溶解，替他送了尘缘里的那些人拜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