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门庆熬了一夜没睡,这五更天亮时又忙了一阵,心中悲哀,神思恍乱,稍见分歧本身的意,便骂丫头,踢小厮。安排来保去了,又走到瓶儿跟前,守着放声哭叫。玳安站立一旁,也哭得言不得语不得。
是夜半夜气候,潘羽士高坐灯坛之上,上面的灯坛按青龙、白虎、朱雀、玄武,上建三台华盖,周列十二宫辰;下首才是本命灯,共合二十七盏。潘羽士先宣念了投词,西门庆身穿青衣,俯伏阶下。摆布尽皆屏去,灯烛荧煌灿灿。潘羽士在法座上披发仗剑,口中念念有词。俄然,星明朗灿的夜空充满黑云,斯须一阵怪风颠末,又是一阵,所过三次,接着一阵寒气扫来,把瓶儿二十七盏本命灯尽皆刮熄。又见一个白衣人领着两个青衣人自内里出去,手持一纸文书,呈于法案下。潘羽士接过旁观,是地府勾批,上面另有三颗印信,仓猝下了法座,唤起西门庆,奉告道:“官人,请起来吧!娘子已是开罪于天,无所祷也。本命灯已灭,再难复救,只在朝夕之间了。”
西门庆再三款留,潘羽士执意要去。西门庆令摆布捧出布一匹、白金三两。潘羽士推让再四,只令小童收了布匹,作辞而行。临别,叮嘱西门庆:“今晚官人切忌不成往病人房里去,恐祸及汝身,慎之,慎之!”言毕,拂袖而去。
瓶儿说:“我的哥哥,你还哄我哩!刚才那厮领着两小我,又来我跟前闹了一回,说道:你请法师来遣我,我已告准在阴司,决不容你。还申明日便来拿我。”
西门庆说道:“正丑时断气。”
“乃是第六的小妾。”西门庆说道,“生了个拙病,淹淹缠缠,也这些时了。”
弓足说道:“她没得过好日子,哪个偏受用着甚么哩?都是一个跳板儿上人。”
西门庆听了,心中大惊,才知潘羽士所说不假,不由两泪交换,放声大哭道:“我的姐姐,你把心来放正着,休去理他。我实希冀和你相伴几日,谁知你就要抛了我去了。宁教我西门庆口眼闭了,倒也没这等割肚牵肠!”
不一会儿,棋童儿请了应伯爵、谢希大来到。二人进门便扑倒灵前地下,哭了半日,总叫着:“我的有仁义的嫂子。”
西门庆听罢,低首无语,满眼落泪,抽泣哀告:“万望法师援救!”
伯爵说:“那就怪了。昨晚夕我刚睡下就做了一梦,梦见哥使大官儿来请我,说家里吃庆官酒,教我吃紧来到。我见哥穿戴一身大红衣服,向袖中取出两根玉簪儿与我瞧,说一根折了。教我瞧了半日,对哥说:可惜了,这折了的是玉的,没折的倒是石。哥说两根都是玉的。到这,我就醒了,感觉此梦做得不好。房下也醒了,见我只顾咂嘴,便问:你和谁说话?我说:天亮再奉告你吧。天亮不一会,只见大官儿到了,戴着白,我难过得只跌脚,公然哥有孝服。”
潘羽士点头说道:“定命难逃,难以援救了。”说毕告别。
瓶儿也自发这生离死别的悲哀,伸出骨瘦如柴的双手搂抱住西门庆的脖子,呜哭泣咽抽泣,半日哭不出声来,说道:“我的哥哥,奴承望和你并头相守,谁知奴家本日死去也。趁奴还未闭眼,和你说几句话儿:你家事大,孤身无靠,又没帮手,凡事考虑,休要那一冲性儿。大娘她,你休要亏了。她身上不便利,迟早替你生下个根绊儿,不散你的家事。你又居着个官,此后也少要往别处去吃酒,早些儿来家,你家事要紧。比不得有奴在,还迟早劝你,奴死了,谁肯苦口说你?”
徐先生说道:“五七里没有安葬日期,倒是四七里,宜择十月初八日丁酉中午破土,十二日辛丑巳时安葬,百口六位本命都不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