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渠未再留她,喊车停下,竟是先拿了伞下去了。他撑了伞等南山下来,雨还是哗哗往下倒,南山在他面前站定,足足矮了一个头。隔着雨声,裴渠低头同她道:“南媒官一起谨慎,后会有期。”
“云起,你下月月朔就要进宫了罢?”徐妙文一句话将他拽回,裴渠对付地应了一声:“是。”
下了一会儿,崔老头问:“不会是裴家七郎写来的罢?”
南山忍住翻白眼的打动,老诚恳实坐着,一脸无法回道:“某说的是实话,少卿若不信,去问问居士就是了。”
徐妙文嘲笑:“内卫的事,外朝那里敢说一个字?向来如此,眼下干系更严峻罢了。死在内卫手里的台省官还少吗?三四品,只要抓住把柄说杀就杀,回圜余地也没有。”他说着说着,最后给出了极具讽意的三个字:“笑面虎。”
“咦?”徐妙文一愣,“你不是要出门办事吗?如何这又归去了?”
“那你岂不是赶得很?月朔到长安进宫面圣,初三又要回洛阳白马寺相看崔娘子,照我说,不如以你家姑母的名义邀崔娘子到府上一会,名正言顺,也没人会说甚么。”
南山实在没法,硬着头皮同那士子换了位置,与崔老头下起棋来。
徐妙文忽撩开帘子喊道:“云起你作死呀!送徒儿下车已是仁至义尽了,你还要目送她消逝吗?”他夸大了一下:“雨下得这么大!”
南山便不再多嘴,径直往家里去。
裴渠点点头。
这光阴头西下,已现晦色,南山拎着承担走到家门口。小门小户,门皆是对坊内而开,非常温馨。她开口唤了一声:“凤娘,我返来啦!”
“咦?”徐妙文抽出那张熟宣纸,很有先见之明地举高了道:“哈哈又被我逮着了!莫不是又同上回一样,有貌美小娘子手札给你?”
固然隔着衣料,南山却感觉有些烫手,从速握紧了那伞柄,接连谢道:“郎君当真好人,某这就告别了。”
南山一怔,那边裴渠已是毫不踌躇将她卖了:“妙文兄若想晓得,直接问南媒官便可。”
这么跑了一起,好不轻易回了坊,南山见那士子还跟在背面,便问:“郎君也住这坊?”
徐妙文冷哼一声,不愧媒官出身,真是拍得一手好马屁。他偏过甚:“云起,你且用你徒儿的帕子,你的帕子便归我了。”说着微微一侧身,迅雷不及掩耳地将手伸进了裴渠袖子里,本觉得能精准无误摸到帕子,成果却摸出一张折好的熟宣纸来。
徐妙文方才摸了尸身,正要擦一擦,不计前嫌去接帕子的时候南山俄然手往另一侧移了移。徐妙文愣了一下,嚷道:“不是给我的吗?!我都没有嫌弃你,你竟……”
她深吸一口气,崔老头说:“粽子快煮好哩,吃一个再走罢。”
因俄然下雨的原因,外边看热烈的人群忽地都散了,只剩武侯铺的人守着那尸身。马车哒哒哒不慌不忙地往前走,裴渠撩开车窗帘子朝外看了一眼,又放下,缓缓道:“妙文兄,依裴某看,那人也并不必然是死于别人手。”
徐妙文顿了顿:“按说是没甚么好思疑的,但本日她却说与观白有些友情,此事很蹊跷啊。你与观白熟悉,倒不如问一问他,答应从中摸出些线索来。”
徐妙文冷哼一声:“你该不会是特地送那丫头一程罢?”他说着言语中有些酸溜溜的:“早晓得便不给你牵这个线了,我现在真是更加讨厌她了,我可真是自作自受啊。”
裴渠松了手,她慌吃紧忙提着行李脚步缓慢地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