蚨羽居也位于西市,是一家兼做裁缝的老字号绸缎铺。蚨羽居的老板姓朱,他的名字大师都已经健忘了,只叫他朱剥铁。为甚么叫他朱剥铁呢?因为他实在太鄙吝,太抠门了。大雁飞过面前,他要拔根毛。一根缝衣针上,他也能剥出铁来。更不要说杀一只鸡,他也要从鸡嗉里抠出未消化的五谷杂粮了。
朱陈氏隔着帘子在里间道:“别提你捉的那笼萤火虫!你抠得连萤火虫也舍不得喂水食,早就死了一大半。用它照物,伸脱手,连有几根手指都看不清楚。”
气候酷热,离奴筹算给白姬晾一杯凉茶消暑。白姬比来从堆栈里翻出了这只秘色荷花盏,因为夏天与荷花应景,筹算用一个夏天。但是,这只秘色荷花盏脾气倨傲,脾气不好,白姬在的时候它不敢发作,白姬不在时,它不是嫌水太烫,就是嫌水太冷,或者嫌茶叶不是上品,老是不肯好好地被装茶。离奴气得几主要砸掉它,都被元曜给劝住了。
朱剥铁道:“夫人说得对。我赤脚去。”
白姬伸手拿起茶杯,仿佛被烫了一下似的,快速松开手,瓷杯掉在地上,“啪嗒”一声,摔碎了。
不一会儿,朱剥铁亲身端着两杯茶上来了。他将两个素瓷杯子别离放在白姬、元曜面前:“两位请用茶。”
小伴计王元宝低头耷耳地站着,不敢出声。
离奴跑出来,见秘色荷花盏已被披帛罩住,喵喵叫了两声。
少年眸子一转,又掌控成拳头的手伸到秘色荷花盏跟前,再次摊开,变戏法似的,他的掌心又多了一粒大珍珠。
白姬眼尖,瞥见秘色荷花盏没头没脑地跑出来,一个回身,用鲛绡披帛罩住了它。
朱剥铁把白姬、元曜让进里间,叮咛王元宝去泡茶。
俄然,一只拳头呈现在它面前,秘色荷花盏循着拳头向上望去,瞥见一个穿着褴褛的少年。少年非常清秀,有一双敞亮的眼睛。
黑猫吓了一跳,仓猝追了出去:“别乱跑!仿佛有客人!”
王元宝领命要去,朱剥铁拉住他,抬高声音,秘音不传六耳:“放一片茶叶,别放多了。”
就在这时,秘色荷花盏撒腿从里间跑了出来。
朱剥铁只顾着看四周琳琅满目标珍宝,涓滴没有发觉异状。
白姬耳朵尖,还是闻声了,她摇着牡丹团扇,笑道:“那里需求一片茶叶,太败家了,半片就够了。”
堆栈里幽森而喧闹,有微尘在阳光中浮沉,凝固了光阴,静止了流年。一排排木架上甜睡着各种陈腐的器物,有些透露在灰尘里,有些被贴着护符的匣子封印着。
黑猫活力隧道:“蒙顶茶都喝完了,没有了。”
秘色荷花盏表情好了一些,对少年道:“小通,你在堆栈里待了这么多年,不感觉闷么?”
“你还想如何样?爷已经换了上好的紫笋茶了!”黑猫气鼓鼓地对秘色荷花盏道。
温馨而暗淡的堆栈里,秘色荷花盏闷头坐在木架上,表情非常不好。
小通看着悲伤的秘色荷花盏,感觉它有些不幸,道:“好吧。我去尝尝。”
白姬、元曜走进蚨羽居时,朱剥铁正唾沫横飞地怒斥一个面黄肌瘦的小伴计。本来,昨晚小伴计清算东西时点了油灯,灯油少了一钱半,被朱剥铁发明了。
朱剥铁一听,非常附和,仓猝去追王元宝:“还是白姬女人会过日子!元宝,只放半片茶叶!别放多了!太败家了!”
朱剥铁见状,大惊失容,嚎道:“哎哟!我的杯子!”
因为朱剥铁太鄙吝,留不住伴计,蚨羽居里常常流水般地换人,大部分时候只要朱剥铁和他老婆朱陈氏打理店铺。朱陈氏也看不惯朱剥铁的抠门儿,经常劝他,但劝了几十年,也没甚么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