固然感觉这仿佛不大好，但仿佛也没甚么不好，便也随他去了。
人间另有甚么事比这一件更让人欢畅呢？
只是才听了没几句，便又睡着了。
只是他这话出口以后，善哉久久没有说话，沈独也看不见他神采，只当他是生了气，但也不去劝，只是仗着他喜好本身，固执地问：“问你呢，好不好？”
他眨了眨眼，莫名一笑，然后“喂”了一声，不昂首地问道：“我是不是要死了？”
再开口倒是挫败：“腰疼……”
待在和尚的身边，他仿佛总能睡得很安稳，没有了江湖上统统的刀光剑影，褪去了腥风血雨砥砺出来的凶煞戾气，显出一种雨后晴日般的平和安好。
小蚂蚁爬过了沈独知名指那透明的指甲盖，绕着他的手指爬了一圈，才找见精确的旧路，又从他掌下爬远了。
天光照着他手背，蜿蜒的血管头绪里有奇特的紫。
并不显得非常狠恶, 不管何种行动都透着一种奇特的温吞之感，唇舌交缠之间，便变得含混且潮湿, 模糊之间又好似积聚着甚么火种，要将现在贴在一起的两小我燃烧殆尽。
比年缺觉的他，又挑起了别的话头，像书院里的门生、禅院里的沙弥一样，拿本身之前在那砍柴老头儿那边听来的《念佛孤颂》就教他，让他一句句讲给他听。
一块大石头。
他本是该死也必死的人。
沈独便伸脱手去，顺着他们身下这块石头上延展的线条描画勾画，又换了一句更直接的问：“那甚么百舌奇毒，若没掌控，东方戟不会用来对于我。你说，我还能活多久呀？”
和尚坐在那石上，他则靠在和尚的腿上，身上随便盖着的是那乌黑的僧袍，清楚是身份差异的两人，这时竟闪现出一种密切的依偎的姿势，仿佛生来便该如此，没有任何不天然。
他转头看了身边和尚一眼，内里为江水映照的月光有一些映在他清隽的表面上，的确像是佛堂上最完美的雕塑。
只是到最后也没做甚么。
凭甚么他睡老子不能睡？！
善哉是晓得他的。
一座破板屋。
善哉看不到他的神情，只是感觉沈独声音越轻，越似不在乎，便越有一种锥心的隐痛，在他身材里伸展。
玄鹤生之前痴迷阵法，又对沈独猎奇非常，以是以雪鹿剑与沈独打赌，为他布了一阵，终究还是输给了沈独，被他破阵出来还拿走了雪鹿剑。
人之将死，无私了一辈子，再无私一把又何妨？
一时竟多了些许促狭味道：“如何了？”
越想越活力。
如何你麻痹！
沈独咬了咬牙，只暗道是忍无可忍：明天老子睡不着，谁他妈也别想睡！
和尚转过眼眸来，也瞧见了那蚂蚁。
他悉心安插的阵法如何能够有人能在半个时候以内破阵？明知是激将法，可他还是入彀了。
善哉因而垂眸，将那一朵半开的枯兰收了起来，又将手掌覆到他腰背伤口上面，温厚的内力往内涌动。
他都晓得业塔里有一枚真佛舍利，能解万毒，善哉又怎会不晓得？可他不想他去。
不必说，玄鹤生差点惊掉了下巴。
眼下是傍晚时分，残阳将尽，只要一点艳红的影子铺在澄碧的江水上，粼粼的波光揉碎了光影，打小的船帆多数停靠在了渡口，只要几条晚归的渔船挂上了渔灯，还在返航的路上。
江边的船埠上，伤已经好了很多的沈独踏上了船，却还止不住地笑，若不是扶着身边和尚的肩膀，这会儿怕都掉进了水里去。
灭亡实在并不是一件令人惊骇的事，令人惊骇的只是临到头要死了不但两手空空，心也空空，活了跟没活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