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夹缝里如履薄冰是甚么感受,崔进之体味不到,也不会替她感同身受。
现在好不轻易回府了,可回府第一件事竟然是访问了沈孝,更严峻的是,沈孝竟然在平阳公主府待了整整一个下午。
谁晓得沈孝听了这较着的大话,竟也不辩论,沉默了半晌,末端“嗯”了一声。
崔进之看着李述,“我不晓得如何答复,你替我答一下。”
沈孝蓦地捏紧了手,双手撑着额头,渐渐将梦境的全数碎片拼集整齐。
“雀奴。”
崔进之笑道,“府上实在是没粮了。”
遵循李述本来的战略,以粮代钱一事仅仅是太子和二皇子之间的争斗,朝中官员站两派,要么选太子,要么选二皇子。太子的胜算是很大的。
雀奴……
他抬眼,看到平阳公主还是穿戴那身家常的素薄纱衣,她抱臂站着,神采冷酷,锁骨微凸,与他梦里的行状一模一样。
他晓得李述吃软不吃硬,尽量让声音软下来,“征粮这件事,谁都没想到父皇会那么判定地站在二皇子那头。现在固然沈孝另有二十万石粮没有征上来,可你我都晓得,长安城有多少墙头草,扭捏不定,一会儿怕太子,一会儿又怕皇上,他们指不定会在最后关头一股脑地把粮交上去。到当时候,二皇子还在朝中蹦跶,乃至因为征粮有功会更上一层楼,更加威胁太子。”
他身后满地水渍,床上仿佛也滴滴答答地往下滴水。房间里几个冰盆此时都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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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述微皱了皱眉,感觉沈孝……不太普通。
崔进之看到沈孝的目光落在李述身上,目光一冷,向前行了半步,遮住了李述半个身子。
他穿戴一件鸦青色带暗纹的衣裳,端倪通俗,看了看李述,然后很快收回目光。落日余晖下,他身上有一种并不暖和的沉寂。像深潭水,像深山木,带着一种看不透的沉默。
征粮一事,现在已经演变成了太子和父皇之间的事情。世家大族如果顺从征粮,那就是和皇上作对;可如果听话交粮,那就是和将来的皇上,太子爷作对。
“帮太子就是在帮你,不是在帮我。崔进之,你仿佛忘了,除了太子,我还受着父皇的制约。我有明天的职位,一半是靠着太子撑起来,一半是靠着父皇的恩宠。当初沈孝封官一事,太子要抬高沈孝的官,父皇又想给他高官做,我在父皇和太子的夹缝里,一边都不能获咎。
“可那件我喜好。”
昔年他教她时,说在朝中做事,第一要务便是谨慎,现在她在夹缝当中学会了谨慎,可他站在夹缝以外的坦途上,诘责她为甚么如许胆怯。
太子在东宫的位置上待了十年之久,半个朝堂的世家大族都聚在他麾下,父皇老了,这几年愈发节制不住他了,只能搀扶有野心二皇子来和太子争斗。
那种荒唐的梦!
他坐了起来,伸手扯了扯衣领发汗,放动手时,目光却落在了上面。
这个名字是她母亲起的,因为冷宫院子里常常会跑来一些小麻雀,李述没有玩伴,只能和它们玩。
因而沈孝刚升起来的那股、感觉她不幸的情感便荡然无踪了。
小黄门回道,“禀公主,医官给他喂了降暑药后,沈大人一向睡着,还没醒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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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孝忙道,“我……刚睡起,不便见人,费事请公主稍等。”
“哦……”李述冷酷淡,“我记得你不喜好穿深色衣。”
他找李述有闲事,不想和她正面抵触。
忽听屋里一阵唰唰的水声,接着是“苍啷啷”的声音,似是甚么东西落在了地上。可还是没人来应门,小黄门看着李述,李述也不晓得沈孝到底要干甚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