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料,轮椅转动的嘎吱声未落,李桀怪笑的声音便先震入耳眶,起先闻之,季拂心还未觉有何不对,只蹙紧了眉头,唤小厮尽早分开。厥后,李桀笑声骤止,将声音往高处一提,道了一声“多谢王爷接待,我回京后定为您多多美言几句”。这话一落,季拂心浑身顿僵。
耳畔又响起了烦躁的抽鞭声,间或伴跟着告饶滚地之音。方能在长途跋涉后坐下歇会的季崇德,臀部方能触上泥地,便被声音惊得站起,往声音来处而去,只见一解差正将鞭子往一求水解渴的男人身上号召。他双目一凛,寒光射出,手上的锁链朝前一挡,啪地一声巨响,锁链随之裂开了一条缝,可见抽鞭力量之甚。
许颂铭一双眼半晌不断地停在李桀身上,看他目光不善,心中大呼一声不好,仓促给乐梓由对视一眼,赶快磨尽嘴皮子,三言两语将李桀打发走了。
听罢后,季拂心抖得更厉,有如面对猎人的困兽,眼底溢满了惊骇与哀思,他神采顷刻变得惨白,连金色的日光都晒不去他脸上的惨白,他近乎是用尽了尽力,方能开口道:“走,快走……快走,我不想见他,不……”
悠长的沉默,却换来这震惊民气的一句,许颂铭大惊,将方才的拘礼丢到了北,跨到季拂心面前便问:“公子你为何如此说。”
“所长来了,快快快,兄弟们快站好!”
“哈哈哈,是极是极。”世人笑得前仰后合,嘴里骂骂咧咧地说些刺耳的粗话,晏苍陵时不时地拥戴一句,堆起丢脸的笑容,同那些人谈天打趣。
这一句话,是许颂铭今后同晏苍陵所说的,当时晏苍陵听罢,遇事不惊的脸上,也闪现了震惊,半晌的失神后,化为了沉痛之色。
“他身上负着一个不能为人所说的故事,如果翻开故事一页页品读,你看到的不是故事的兴趣,而是故事背后的绝望。”
许颂铭将李桀的面色支出眼底,敏捷同乐梓由对视一眼,乐梓由当下迈前一步,用笑容挡住了李桀的视野,而许颂铭也随之会心一笑,端出儒雅之态,同李桀揖礼道:“李大人,不知方才您看到了甚么。”
“胡说八道!”一声痛斥突然擦破氛围,世人循名誉去,只见本来还在甜睡的季崇德已然复苏,一双眼眸清澈非常,脸上微现淡薄愠色。
“嘿,我便美意再奉告你一声,给你长长记性,”解差笑着低声道,“这办理之人当时曾暗中奉告我们,这尚书放逐不过是圣上一时用气,不过量时,他便能复职,你说,我们一听这话,哪还敢欺辱他,不然将来他回了朝廷,我们便得掉脑袋咯。”
幸而不知何人办理,行了一段路后,本来对他吵架的解差对他态度骤变,将他奉若神明般地照顾起来,不再吵架,反倒顺着他意,连他身上带的锁都用心给他换了一副简便些的,常日里还不时地嘘寒问暖——这使得他遭到了众犯人的嫉恨。起先他还迷惑不已,厥后听闻暗中有人互助,许了那些解差很多的银钱,便放下了疑虑。久而久之,他便仗着这份照顾之便,制止一些解差的卤莽行动,以此消弭众犯人对他的妒意。但他到底是个打混宦海多年的,晓得这些解差拿的俸禄少,做的又是辛苦的活,内心天然尽是怨气,经常会需吵架犯人以出一口恶气,是以他不会次次皆上前禁止,惹火解差,只在需求时脱手互助。也是因着他这一份识相,解差对他还算客气和恭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