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消你怜悯。”一道男音穿透雨声,声音沙哑,如同钝锯磨着朽木,咿呀刺耳。
季拂心眉峰不悦地耸动,而小僮则板起了脸,跨前一步,挥手呵叱:“你这叫花子,何为在此挡路,去去去,滚边儿去!”
原是这道浑家背靠着墙,双手垂软,长腿刚巧抵住了门路另一侧的墙,而此人偏生将两腿间裂缝跨得极其之大,若想过路,要么是冲刺跳过,要么便是足踏他两腿以内,再行过。怪道方才那两人如此谩骂,只怕那个也不肯萎低身子,行入此人两腿当中。而此时恰是滂湃大雨之时,如果跳过,凭这儿低洼不平的空中,定会溅得一身泥污。
白花的包子如若被打翻的白棋,洒落于地,污水一溅,立时被染上一层泥垢。
季拂心因这话顿了一顿,转而又是莞尔道:“能帮一个便是一个罢。也许此人本日落魄,但别人却能成大器,拜将封侯呢。”
“嗤,”小僮不屑嗤鼻,将包子抱得紧了紧,“本日您赏了他一餐饱饭,也许第二日人家便将你的恩德忘了洁净!少爷,您莫忘了,上一次您布施了一群糙男人,成果未过几日,这些小我便抄着一把大刀来抢出外上香的我们,若非侍卫庇护得利,我们只怕都……”
那一刻,这志高气昂的少年抱着食盒失声痛哭。
蒸腾的热气被雨水打散,寂静的时候中,包子被大雨浸烂成一滩。
小僮气极,抬脚便要朝那人腿上踹去,但季拂心单手一拦,摇首感喟了一声:“罢了,都是不幸人。”
他命悬颈上,无颜归家,亦不知去处那边,不知不觉竟又回到了皇城,倚在可窥皇宫的墙下,对着远目皇宫,心生神驰。他多想能进入庙堂,解百姓之忧,但世风日下,他又如何保其身谋百姓之利,内心挣扎不知作何决定,恰在欲放弃之时,不测得遇面前之人,那人不过寥寥几语,便在贰心底掀起海潮,使他重燃决意。
当他回神之时,只见远方一袭青衫,与雨相融,那人姓甚名谁,他自始至终都未能问出口,只记得那张绝色容颜与如水溅玉之声。
天子无道,赋税严苛,尤以农税为重。为农百姓叫苦连天,难以充饥。走投无路,或偷或抢,只为坐入牢中,享一餐发馊的饱饭。而不肯为恶之人,则饿死街头,成为饿犬之食。端看此人衣衫褴褛,满面尘霜,怕是又一不堪重税而弃田流浪的农夫。
“你……”他一抬首,方发明面前男人已毫无影踪,唯有落雨轻飘,将那人的萍踪打碎。失落轻叹,他低望那已烂成泥状的包子,毫不踌躇将其捡起,搓在衣衫擦了又擦,就着雨水渐渐咽下——他需求弥补力量,重新站起。春雨冰冷,包子失温,却浇不灭他的心头之火!
萧萧风雨落无声,溅落水滴难细数。沈慕卿蓦地抬首,恰时清风徐过,撩起了季拂心面前轻浮黑纱,一张昳丽容颜印入眼眶,霎那,他痴了。
现在皇城以内,天子为撑一分薄面,营建皇城繁华的假象,凡是这等流浪之人被官府发明,皆会被驱之出城。则被驱之人,因无过所之故,要么饿死荒漠,要么以林为居,以兽为食。
笃。
“这包子已受了污,你为何还食用。”
“你懂甚么!”沈慕卿蓦地抬首,乱发下的一双眼竟是锋利非常,如若利刃出鞘锋芒大绽,“我习武十数载,自幼以建功立业报效朝廷为夙志。怎料世道险恶,天子昏庸宦海腐朽,一腔抱负无处可施,还落至如此地步!投身宦途又能如何,抵不过贿赂公行爬至高位,比不过天子一道拔擢小人圣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