慧安师太面上似堪破统统的神情,淡然道:“心如止水,静则清,乱则不明。很多事,你越是想去弄个清楚,反而越是猜疑。固执会蒙蔽你的双眼,心中一旦有了执念,就会没法自拔。统统有为法,如梦幻泡影,如露亦如电,应作如是观。”
绮云点点头,思凝脸上的笑意更深:“皇上说我身子不好,夏季怕冷,特命人以椒和泥涂壁,和缓温馨。实在椒房殿是皇后寝宫,思凝位阶还是朱紫,住在这里有愧。幸亏皇上也是个不拘礼俗的人,他让我放心住着。他说我怀有身孕,椒者多籽,取此中吉利之意,但愿在这里安然诞下皇子。”说罢,手抚腹部,面色温婉温和。
绮云见她热忱相邀,不做他想,点头称是。绮云随贺思凝走入她的寝宫,进门的时候,绮云没重视殿名。入了殿内,她只感觉殿中暖和如春,芳香扑鼻,把内里的北风寒气都挡在殿外。
她一小我悄悄去了平舒侯府,内里住着她的外祖家人,她却不能走出来认亲。母亲临终的话响在耳畔,“我到死也只能姓王,都不能复姓许。我有何脸孔去见你的外祖父?许嫣早在被赫连勃勃俘虏的那天,就已经死了。”
慧安手指捻动佛珠,念叨:“佛曰,人生有八苦:生,老,病,死,爱分袂,怨悠长,求不得,放不下。命由己造,相由心生,人间万物皆是化相。心不动,万物皆不动,心稳定,万物皆稳定。
“生命本身就是一种不完美……” 绮云喃喃说道,似有所悟。
宫人们端上茶点后,躬身退出,只剩了贺思凝和绮云两人。不知为甚么,绮云浑身感觉不安闲。她环顾殿内四周,看到粉色的墙壁时,她的一颗心垂垂沉到底处。
一辆富丽的宫车驶来,其上有镀金凤头、黄结为饰,车里传来一个女子轻柔文雅的声音道:“这不是茗月轩主吗?你如何在这里?”
绮云想起母亲悲苦的平生,叹了一口气,“被师太看出来了。乱世当中哪有欢愉之事?我看到的是满目疮痍,人如刍狗。”
绮云听她这么说,目光顺着她的手势,看清思凝脱下狐裘后,腹部微微隆起。
绮云脑中嗡嗡作响,竭力起家施礼,恭贺道:“灼华恭庆祝朱紫安然诞下皇子,到时母凭子贵,早日成为六宫之主。”
绮云点头,跟从她穿过庙门,进了天井。花圃中一边是松柏,一边是蜡梅,种满各色花草,枝头腊梅开放,缕缕暗香,沁民气脾。
慧安浅笑点头,目送她踏着积雪拜别。
贺思凝挽了绮云的手,一同前行,宫人们跟从在后,走在雪地上,听得噗噗的声响。
贺思凝的神采一白,绮云晓得“母凭子贵”深深刺痛了她。北魏与别的王朝分歧,不是母凭子贵,而是子贵母死。诞下的皇子一旦被立为太子,母亲立即被赐死。别的王朝嫔妃都争相生子,只要魏国的嫔妃惊骇有身,绮云有些佩服贺思凝的勇气。
绮云踌躇了一瞬,点了点头。
绮云接过她手上的经籍,向她见礼:“多谢师太。这卷经籍是师太所誊写,师太心血所铸,绮云岂能占为己有?绮云定当日日誊写,誊写完后定当完璧归赵。”
“一梦如是!”
绮云昂首看去,本来是贺思凝,手撩车帘正对她笑着。贺思凝让宫人扶她下了车,身穿红色狐裘,手里抱了一个暖手炉。几月不见,看上去思凝的脸虽有些白,但更显光滑圆润。她笑着问道:“灼华,你来这里做甚么?是来找皇上的吗?”
快到太极殿的时候,思凝对她说道:“你要见皇上,本来并无不成。只是克日来皇上政务繁忙,恐怕没偶然候见你。不如到我的宫里去坐坐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