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知畏见他推委再三, 不悦道:“自当由刘推官顶上, 署内事件繁多,但也不是离了谁就不可。”
苏晋默了默道:“柳大人,下官一介墨客,连伤人都未曾,君子远庖厨,宁见其生,不肯见其死,遑论取人道命,下官不会。”
苏晋称是。
苏晋道:“既然把人都带走了,你如何还在?”
至晚时分,霞色喷薄而出,一方六合浓艳似火,应天府一干大小官员立在衙门外规端方矩地站班子,恭送二位大人。
刘义褚道:“不留下我,你还盼着孙老贼能把周皋言留下?他巴不得你倒八辈子血霉,把人都带走,也是铁了心不叫你好过。你还是求菩萨保佑,今儿可千万别出事儿,不然孙老贼在外巡查,顶多算个办事倒霉,你这镇场子的没镇住,把稳都察院的柳当家活剥了你的皮。”
刘义褚听了这话却为莫非:“下官常日里审个案,诉个状子倒还在行,何如举子出身,不熟谙传胪的端方,恐难当此任。”
柳朝明的目光在苏晋身上扫过,淡淡道:“明日,我会命刑部给你送个死囚过来。”
苏晋连夜又将《随律》,《随法典要》以及《京师街巷志》翻看了一遍。
苏晋道:“如何?”
又是句没头没尾的话。
张石山面色不虞:“堂堂京师衙门,连个知仪守礼,调剂坐镇的人也找不出?”
孙印德赶紧上前搭一把手,要扶柳朝明上马车,一面说道:“禁案只是个说法,实在都是他臆想出来的。前一阵儿有个贡士擅自回籍了,他非说是失落,要闹到太傅府,詹事府头上去,若不是下官拦着,怕是要搅得天下大乱。”
周萍借机道:“回禀大人,衙中有一知事,乃进士出身,当年受教过传胪仪制。”
苏晋应是,方说了两句,柳朝明冷声打断:“听不清。”
刘义褚郁郁道:“昨夜孙老贼点天兵天将,二更天便叫我们起家,跟他去城内各个点巡查,你是张大人点名留下镇场子的,唯独没吵了你。”
柳朝明面无神采道:“你生来便会拽文?”
柳朝明转头看他一眼,声音听不出情感:“他私查禁案了?”
孙印德又道:“若下官带衙差去巡查治安, 京师衙门又由何人坐镇调剂?”
柳朝明站起家,路过她身边冷冷丢下一句:“不会便学。”
苏晋皱眉道:“眼下衙门还剩多少人?”
他排头立在车马前,投其所好地就教:“柳大人,不知苏知事躲懒旷值,私查禁案,数罪并罚,该是个甚么措置?”
杨知畏道:“这你不必忧心, 我会将府尹挂印留与你。”
到底是做学问做惯了的人,翻起书来如老衲入定,直至外头响起打门声,苏晋才回过神来。
苏晋晓得,也正因为此,柳朝明才没有去找五军都督府,没有去找上十二卫,而是叮咛戋戋应天府带着衙差去拿人,若当真有仕子肇事,只当是暴民收押。
孙印德仓猝称是,又游移道:“只是下官戋戋一四品府丞,也不知该何时上门,才不至于叨扰了左都御史大人?”
苏晋抬起眼皮,瞥了堂上一眼,柳朝明沉默寡言地坐在光影里,方才莫名的戾气已散了很多,眉梢眼底流暴露一如既往的高深。
小吏冲车夫使了个眼色,车夫一扬鞭,马车骨碌碌走了。
小吏弯着一双笑眼,对孙印德打个揖,歉然道:“这原是我的错误,昨日巡城御史巡街,瞧见孙大人您当值时分去了轻烟坊,喝得烂醉如泥,方才出衙门的时候,柳大人还叮咛下官,说等其间事毕,请孙大人到都察院喝茶哩。”
当务之急, 是传胪当日的安危。大典过后,状元游街,一甲三人自承天门出, 路过夫子庙, 至朱雀巷, 一起当谨防死守, 万不能出岔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