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再见他,几近要认不出来,一身脏污的囚袍遍及血痕,瘦骨嶙峋的模样哪另有昔日风采。
沈奚带苏晋从大牢的后门而入,一旁的刑部小吏举着火把。走到一半, 沈奚俄然顿住脚步, 递给苏晋一小坛杏花酿道:“你去吧,我就不去了。”
晏子言一笑,抬头将酒一饮而尽,将酒盏置于地上,低声道:“跟他说,此生做了一辈子仇敌,累了,来世做知己吧。”
晏子言晃了晃手里的杏花酿,抬头一饮而尽,“哼”了一声道:“我才懒得跟他吵,我就是看不惯他每返来一副少言寡语的模样,从小到大非要气死我的干劲到那里去了?嬉皮笑容玩世不恭的干劲到那里去了?我不跟他吵两句,只怕他会闷死。”
孙印德道:“苏晋,你不要信口雌黄,许元喆是皇上亲下旨点名道姓的乱党,凭你一口一个委曲,足以叛你违逆圣上,千刀万剐不敷以赎罪。”
说着,进得牢房,将手里的酒坛放下,借着上路饭余下的酒盏,为晏子言斟了一杯。
晏子言点了一下头,拾起那坛杏花酿,为本身斟满一杯酒,起家走出牢门,却又在转头道:“为甚么不?你胸怀斑斓,不如跟着他,做一名拨乱归正的御史。这天下万马齐喑,终归要有人发的出声音。但愿我身后,终有一日,有御史,有闲人,为我提上一笔,让晏子言,许元喆如许的名字,能早日在青史中重见天日。”
苏晋道:“沈大人说,他每返来看少詹事,您都要与他吵一回,本日他就不在您跟前碍眼了。”
晏子言愣了愣,俄然一笑,道:“柳昀一向看重你,想必是想收你去都察院,你愿去么?”
晏子谈笑道:“这话沈青樾也提过,气极的时候,还嘲笑我非要跟他对着干死了该死,固然我最后的确是为了跟他对着干,才认定南边仕子舞弊,自请查案,但是,”他一顿,语气蓦地变得非常笃定,“你若亲眼目睹这些仕子之死,亲目睹了他们苦读平生的才调与但愿被轻贱,被欺侮,你站在我的态度,莫非不该为他们讨回公道?宁溘死以逃亡兮,余不忍为此态也。(注1)”
正如柳朝明所说,暗夜行船,只向明月。
晏子言抬目谛视着苏晋:“我晏子言,从小到大,天赋不及柳昀,智巧不及沈青樾,但我向来死守本心,对我而言,是就是,非便非,便是接受不白之冤又如何?我信逝者如此,也信百姓民气,我信赖总有一天,青史会还我一个公道。”
阿齐道:“小的也不清楚,仿佛是跟知事大人收留的阿婆有关。”
“那你就任她曝尸荒漠?”苏晋冷目谛视着,寒声道:“孙印德,我将阿婆留在我的屋舍,不求你帮手照顾,只求你能积点德,不管不问便好,你以马府之局把我支走,回过甚来就是这么积善的?”
苏晋还记得上回见晏子言的模样。
如果说畴前的固执与驰驱只是为了心中的情与义,那么今时今刻,仿佛如溺水之人攀上浮木,堕崖之人挽住山蔓,跌跌撞撞往前走,竟能瞥见浮光。
苏晋紧紧地将这鞋垫握在手里,缓缓地吸了一口气,然后决然折回退思堂。
周萍听了这话,目色中的愤激俄然化作无尽的哀楚,张了张口,哑声道:“怪我。昨日上午,我看到阿婆一小我出去,她走得很慢,一边走,一边抹眼泪,我本已留了个心眼,还问她但是出了甚么事,她说她只是想元喆了,没想到厥后……”
获得宫门处,身后俄然有人唤了一声:“知事大人。”
做一名御史,当真能够明青史,清吏治,洗委曲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