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渲曾经觉得,五哥从没有迷恋过太子之位,他冷酷谦恭,远远赛过了几个俗世里的兄长,但现在程渲不再这么想,有谁不喜好权位?五哥是人,不是神,他在皇权朝堂里耳濡目染多年,他的内心,早已经埋下了一朝君临天下的种子,只是他深藏不露,连程渲也不晓得。
程渲顺手展开一卷册录,抚摩着上面枯燥乌黑的笔迹,本身殚精极力一次次开坛焚骨,这里记录的每一个字都是本身所卜,但本身却向来没有瞥见过这些册录。天机泄漏给别人指路避祸,泄漏者又能获得甚么结局。
程渲闭上眼,回想着当时渐远的脚步声,摸索着走到当年寄父立足的空旷处,应当就是这里。程渲捋起裙角蹲下身,食指沿着瓷石一寸一寸抚去——一块,两块…寄父寻觅的处所,是这里。
卦档里,有一处隐蔽的暗格,程渲晓得。这不是寄父魏少卿奉告她的,眼盲实在是世上最高超的保护,比起聋子,哑巴,人们更轻易对一个瞎子落空应有的防备,没人晓得,人间另有这么聪明活络的瞎子,让人防不堪防。
——“程渲…”程渲有气有力的抬开端,“我叫,程渲。”
何为密卦——历朝历代,总会有很多不为人知的秘事,就像史官手里的史册,先人能看到的不过是当权者答应传播下去的明史,更多难以见人的秘史,少数会在百姓的口中变味的传播下去,余下的多数,只会成为一缕青烟,从未存在过这个世上。
程渲晓得,周玥儿是想开坛焚骨,为穆陵卜卦。但是她并不善于龟甲占卜,就算日夜研讨也是效果甚微,因而就想参考修儿的旧卦,看看能不能从中窥见一二,受些点拨。
——三年,鎏龟骨卦相…程渲指了指本身的眼睛,“周卦师,我刚来的,眼睛…故意有力呐。”
周玥儿说完回身拜别,留给程渲一个对劲叵测的笑容。程渲只想呵呵她一脸——盲点暗号,这个是本身初创。本身眼盲,研讨龟骨卦相,经常需求查阅旧档比较,鎏龟骨所卜多是皇室首要大事,偶然也不便差卜官查找,程渲就用笔背在记录卦相的卷册上做了凸起的暗号,暗号定时候做了不同,查找时用指尖一摸便知,非常便利。
就比如——“御出双生,龙骨男尽”,如许的卦相,如何会被答应传播活着?双子变作一子,消逝的那一个只会让世人永无尽头的猜忌,虎毒尚不食子,武帝的心狠过了野兽,百姓如何膜拜这位看似仁德的帝王?
——“好孩子。”
程渲谨慎翼翼的翻找着,她对那些已成汗青没法变动的密卦没有兴趣,她只想找到十多年前“御出双生,龙骨男尽”,仅此罢了。
因为猎奇,程渲也听的更加投入,她屏住了呼吸,尽力感受着远处寄父的行动。寄父枯燥的手指划过瓷石铺成的空中,瓷石每方一尺,间隔处会有略微凸起的细缝,这让手指划过的时候会产生极其藐小的空缺,程渲记得,寄父约莫抚过三块瓷石,终究顿住了指尖。
周玥儿冷冷一哼,“司天监的饭实在太好吃,养了一帮子闲人不是?程渲,这活你躲不掉,这几年的鎏龟骨都是在一小我手里占卜求卦,那小我和你一样,都是瞎子。”
活着能有饱饭吃,叫做修儿又如何。让本身叫他一声“爹爹”都行。程渲用力的点了点头,“记着了,我叫修儿,修儿。”
程渲低声感喟,星眸凝睇着竹节上的笔迹——“武帝十六年,惊蛰,辰时鎏龟骨:谁为储君,谁必大祸临头。修儿卜。”
这是程渲的成名之卦,也是把她推向深渊的开端。程渲终究明白——当你凝睇深渊的时候,深渊也在凝睇着你。若能重来,程渲但愿本身向来没有被魏少卿带进司天监,就算本身流落街头颠沛平生,也好过在旋涡里步步惊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