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正简致的卧房暗淡不明,烛火用青白的灯罩罩上,以免泄出一丝油蜡味,木格子小窗紧紧关着,哪怕屋里闷热得让人喘不过来气,也没人敢支开窗透一通风。外头是阴沉的天气、里头是天青的幔帐,金钩挑起一角挂开,绣着岁寒三友的锦缎褥子沉沉压在榻上,里头闷闷地隆起一小块,偶尔转动一下,便让守在榻边的丫环们投去一目光,转而又撇转头去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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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甚么?”那丫环没听清,伸长脖子问:“女人方才说甚么?”
她们七手八脚地把人扶起来,替她略微整了整狼藉的头发,轻唤道:“女人?女人?”
“我……这是那里、这是那里!”谢兰心挥开禁止的手,一步三晃,跌跌撞撞来到门前,使尽了吃奶的力量,拽开门栓,两手一分屋门。
谢兰心向着光,仰着脸看这女人,好似一只肥大不幸的野猫儿。
两人一前一后,在丫环的簇拥下,来到了谢老爷的书房。
她反手给了本身一个嘴巴。
她现年已四十五,孙子都添了几个,最小的也不过与谢兰心普通大小,奶奶辈的人,竟然另有个小丫头叫本身“嫂嫂”。
曹氏的脸更黑了。
这莫不是个梦?
何况,一听到这声“嫂嫂”,她便会不由自主地想起那件肮脏事,如鲠在喉,吞也不是、吐也不是,怕那秦氏死了也变成厉鬼来找她索命。
曹氏带着谢兰心往外走,回身时,眼角一撇女人裙底下一双天足,便也不粉饰地暴露了一股子鄙夷。
丫环们“哎哎”直叫,“女人你病还没好!”
谢海程早过了知命之年,正埋首故纸堆,闻听下人通报,传唤出去。
守床的丫环们一看,便叫道:“醒了醒了!”
罢、罢、罢,这梦也真够真的,反正都是在梦里,她就当还阳一次,见见那些旧事也好。
“……还没醒呢,再烧下去要烧胡涂了……”
丫环们稀稀拉拉跪了一地,哆颤抖嗦道:“女人才刚醒……奴婢们、奴婢们拦不住……”
曹氏入了书房,先福了一身,低声道:“请爹爹安。”
完了,把个小蜜斯照顾成傻子了,她们几个是要被发卖到那里……
耳边迷含混糊地有人在悄声说话,“醒了么?”
天气由灰沉逐步转亮,鱼肚白中透出了一丝朝霞时,榻上那肥胖的小玩意儿终究轻呢喃了一声,接着,艰巨地展开了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