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朔风狂卷,我们随便顺风而行,俄然便至一座山中,周遭千里竟全无一人,唯有一株横贯六合间的巨树。树上只结了一颗果子,青城将果实砍下,那座山顷刻便崩裂了,海上的天雷火海一刹时便靠了过来,我们只顾得上逃命,回到曼山时,各自都受了重伤,差点又把命丢掉。他此次受伤比与夜叉鏖战还要重,在甘华之境养伤数十载也未能完整病愈,修为大减。摘返来的果子一向也没动静,只要白光覆盖,那甘华之境本来灵气并非如此浓烈,果子放了几十年,其中灵气竟郁结浓稠,与仙家门派的洞天也差未几了。我等都觉奇特,不知那是甚么,直到十七年前某天,这果实俄然裂开,内里出来个女婴,就是你了。”
黎非木然望着他,如同本能普通,她潜入了他的认识中,只想看看他,这个藏了太多奥妙的狐狸。
“青城与我在千洲万岛诸般见闻,他都已记在那簿子上。本觉得外洋之人必然残暴残暴嗜杀血腥,实在与中土之人并无甚辨别,热忱仁慈者有之,狡猾凶险者亦有之,芸芸众生相不过如是。外洋灵气淡薄,方术玄术大行其道,青城那些歪瓜裂枣的方术都是在千洲万岛偷学来的。唉,千洲万岛诸般奇特风趣,对他也好我也罢,都是眼界上一次极大的开辟,倘若埋头修行,必能精进无数,青城更只差一步便能成绩大道,可惜,可惜!”
雷修远的手插在她稠密的发中,一下一下摩挲,过了好久,他低声道:“我找了你好久,终究找到了。”
黎非眼怔怔地看着他,甚么也没说。
她被一小我抱在怀中倚树而坐,四下里沉寂无声,只要他的呼吸和远方的波浪声交叉起伏,他的长发跟着夜风款款摇摆,丝丝缕缕掠过她的脸颊。
日炎感喟道:“你也有一颗人之心,与人何异?为诸般情缘所绊,欲将何为?昔日青城情缘既生,修为再难规复,不然以他的本领,怎能够被无月廷那几个家伙抓住。被抓前他传信于我,要我多照顾你。当时恰好我遭受祸祟之年,青城一事令我心魔丛生迷惑难明,故而妖气尽数被封印,又被几个杂毛追了一起,赶到青丘已迟了。他既自知再也没法护得你全面,干脆便叫你去找他昔日闲来无事收的一个弟子。哼,那姓胡的小家伙倒另有些交谊胸怀!你这一起过来,有惊无险,运气之好连我也闻所未闻。不过好运气总有到头的一天,民气如此,一念向善,一念行恶,你昔日所遇善者,明日或许便是恶者。无月廷那帮家伙曾经还不是与青城订交匪浅!最后又如何?触及外洋,谁管你那些友情!依靠脆弱善变的民气岂能悠长安宁!”
日炎俄然猛地起家,眼中又透暴露那种不解与愤激:“在外洋流落数十年,青城却起了归乡之意,唉!惜余大哥而日衰兮,岁忽忽而不反。念我长生而久仙兮,不如反余之故里!他顾虑中土的水土故交,修行到了这一步,却逃不开这自甘出错的笨拙怀旧之情!这是他走错的第一步。我二人决计带一件外洋的物事回归中土,要从未见过的,方不枉九死平生来了一趟外洋。”
日炎渐渐背过身去长叹一声,轻道:“你身上诸多特异开初叫我们又惊又喜,可恰好三岁后又跟浅显小孩一无二样,每日看你那么奸刁拆台,青城每天抱怨,可他看你的眼神,提及你的语气,却垂垂变了,变得像个凡人老头。他已经不能把你当作异类,而是当作了被本身养大的孩子。这是他走错的第二步!我和他提过无数次,要他传授你修行之道,他却始终回绝。一怒之下我与他吵翻,分开了青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