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城西石头巷。”马车走了一阵后,施老太太俄然道。
就在他们觉得老太太要登门拜访时,她却回身出了巷子。
施乔坐在窗前的书案后看书,专注地用朱笔在册页上的讲明上圈点添减,霞光给她沉寂的身影镀了层金光,如梦如幻。
“……总之,是若南本身要嫁人的,我听到动静的时候,她已经远嫁福建,我不晓得……”
“大老爷。”施老太太搁下茶盅,缓缓起家,屈膝一礼。
*
“是。”
浓绿的柳枝随风在湖面上拂动,他们坐在树下的躺椅上,一边闲谈,一边看小厮抛饵提杆,身后横亘百亩的宅院沐浴在漫天霞光中,山房矗立,清河涟涟。
但是不可,她深深吸了口气。
门外响起脚步声,她扭头看去,恰好与刚踏进门的施远茂四目相对。
曾姨娘将茶盅放在施远茂手边的茶几上,又冷静领着丫环退下,她穿戴件杏黄色折枝斑纹褙子,神采柔婉,步态轻巧,虽已年近四旬仍旧身量苗条,恍若花信少妇。
“走吧。”施老太太扶着丫环的手上了车,叮咛车夫,“去青竹巷。”
施老太太终究忍不住嘲笑了一声,讽刺道:“是啊,身居高位的施阁老,哪有工夫体贴别人家的死活。”
走了好久,马车才停下来,车夫禀道:“老太太,前面就是石头巷,我们去哪家。”
施老太太靠在厢壁上闭目养神,紧抿的嘴角显出几分寂然。
施远茂谛视着她,脸上有不测,很快窜改成揣测。
“我没想到……”他感喟道,“这些事都是远英两口儿在措置,我固然晓得,但并不晓得薛恪是薛家的孩子。”
大抵是娘俩想说些梯己话,澜大太太笑着称是,送她到门口,目送马车拐出胡同口。
他眉头微皱,面露惊奇之色,起家向几位朋友告罪,仓促回葆真院。
“……翠姑,你实在不必如此。”施远茂安静道。
进了平常用膳的厅堂,其别人都还没过来,澜大太太正和丫环一起摆著,施乔在屋里找了一圈,奇特道:“如何不见祖母?”
另有几天就是端五节了,澜大太太忙着办理过节的用物。
丫环和车夫面面相觑,丫环想了想,道:“明天老太太说她和老爷刚结婚的时候,常来这片买零嘴吃,大抵是想故地重游吧。”
他暗自叹了口气,安闲暖和地笑了笑,抬手道:“坐吧。”
施老太太搭着扶手坐下,视线微垂,正襟端坐。
她紧紧地攥住椅子扶手,看他姿势淡然地坐在那儿,仿佛真有甚么难言之隐,心底俄然涌出一股难以停止的打动,想立即将那些他底子没法接受的本相和盘托出!
未等丫环和车夫说话,她已经单独进了巷子。
“……你明天特地来找我,就为了说这些吗?”施远茂的手几不成见地颤了一下,他把茶盅放回茶几上,面无神采。
施老太太展开眼,叮咛丫环扶她下车。
窗外夏木荫荫,兰花芳草,妙景意趣,如同这间书房的陈列一样,到处流露着簪缨世族的深厚秘闻。
“我的意义,莫非你听不懂么?”
“……弟妹。”施远茂踌躇一瞬,还是咽下了那声翠姑。
若南、明澜、雪娘、小四……一张张面庞顺次闪现在她脑海中,那些欢愉和乐的旧事碎影象走马灯似的从她面前掠过。
他这类自发得是的宽大,令施老太太更加气愤。
施远茂在门口停驻半晌,才迈步走了过来。
“你们在这儿候着,我出来逛逛。”
“你当然不晓得!”施老太太厉声打断他,眸中蓦地迸出恨意,“万众谛视标青竹巷嫡宗子,忙着沉浸在状元落第的风景中,忙着周旋在各色百般的宴席上,忙着迎娶门当户对的贵女,当然不会晓得都城角落里的一个小女子在经历着甚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