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他说对于隋军杀了他祖父和三叔毫无痛恨,那便是不孝之人,连天理人伦都罔顾。但是如果说痛恨……当时杨广可就已经是扬州总督了,固然平叛作战的直接批示统帅是杨素和贺若弼两人,不比灭陈之战时那般由杨广亲挂主帅名头;但是萧铣只要说了对此事有痛恨,那就必定逃不脱痛恨杨广的罪恶。
萧妃悄悄听完,晓得要从中打劫哪些首要信息。想了一下,反问萧铣道:“如此说来,大师也并不晓得铣儿你的切当身份咯?”
杨广一向在察看萧铣的神采。数日前,给萧妃诊病的时候,杨广是见过萧铣的,当时萧铣那畏畏缩缩地神态举止,显得很没见过世面,而现在再见时,对答竟然比当时淡然平静了很多。这不能不让人猜疑——当然了,这也能够解释为当时萧铣心中对于出身保密另有一些惊骇,而现在完整戳穿以后便“赤脚不怕穿鞋”了。有鉴于此,杨广委决不下时,决定再摸索一下。
对过了供词,见此中并无忌讳不当的信息,加上萧妃也是至心信赖萧铣的说辞,因而便决定不加润色,直接等夫君杨广亲身来查问。在萧铣的题目上,杨广身边的亲人——主如果他老婆和女儿——可谓是“天下无人不通共”,以是成果也就没甚么牵挂了。
“痴儿,想得太多了,这些年苦了你……有些话许是不当姑母来讲,一会儿等你姑父到了,他自会定夺,铣儿你尽管实话实说便是。”
“殿下包涵!小侄毫不敢有此设法——只是小侄年纪尚幼,现在还不过十三岁,又久在佛门中读书,不明碎务,怎敢胡来?到时若乱了朝廷法度,反为不美。”
“回禀殿下:小侄觉得,从情面而言,祖孙叔侄均是本性之亲。远亲见害,岂有不悲哀之理?只是当年小侄年幼,不明大理,只知悲哀,不知当痛恨何人。及大师恩养教诲数年,小侄戾气渐去,又读诗书明理,倒是另有了一番见地。”
“如何,你莫非是不肯为官?”
杨广闻言大笑:“你这孩儿,还觉得孤要立即授你实职不成?给个虚衔,先领一份俸禄,安抚南朝猜疑之人,莫非便不成了么?并且此事倒是毕竟急不得——孤固然奉旨巡抚东南,但是你家人毕竟是牵涉到过当年的高聪明之案中。在孤这里,你不虞有险。但是大兴城中圣上及太子那边,便不好说了。此事还是孤为你缓缓图之才好,这些日子,你便临时放心住在王府以内。”
只是因为后代某国的修史态度要求“凡是农夫叛逆都是好的”这一大基调,才在90年代之前的汗青书上给“六镇兵变”一刀切地披上了正面的外套。而对峙背面史观的大师们诸如陈寅恪等,也早早地住牛棚被斗死了。
小侄当时年幼,有力扶养先妣,幸亏自幼学书,字还算不错,便抄书售卖予富户谋食,勉强支撑了两年,先妣又病重,无钱寻医问药,才不得已指导小侄至露台寺,出示萧梁一族信物,求托庇于大师门下。大师慈悲,听闻小侄乃是萧梁旁支末裔遭乱困顿至此;又感念当年武帝崇佛有大恩于沙门,便没有多问,收留了小侄,只是先妣当时已经病入膏肓了。”
小侄祖父活着时,本无僭越之野心,西梁归降朝廷时,臣之祖父不过恐忧北朝以武力治国,使中原礼乐失统,故而南奔于陈;及至于后,遂酿败亡。然小侄之祖父如果活至本日,见殿下安抚吴地之所为,礼乐教养之管理,想来也不至于再有异心。当年之事,实乃因南朝士绅不知大隋轨制所变成的曲解,乃至如此悲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