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到这些布料的那天,刚好是出岫当值。她对着票据将布匹一一盘点结束,便听到一声号召:“出岫女人。”
出岫逃也似的出了门。
云辞这才将目光从出岫面上移开,敛目去看怀中的老婆,低声回道:“我……也很欢乐。”
偌大的天井里,终究只剩下云辞和出岫两人,另有架子上搭着的各式衣衫。氛围中飘零着浆粉的味道,明显是一股清爽,却又异化着有力与哀伤。
云逢面色非常果断:“客岁求娶被拒,我还道侯爷对她宠嬖有加。可一年不见,她都蕉萃成了甚么模样!那还让她留在云府做甚么?”
云逢本欲上前与出岫靠近,却又适时想起了甚么,硬生生停下脚步,沉吟一瞬,道:“我看看这些布匹便走。”他有些欲言又止,本想问问出岫为何沦落至此,但话到嘴边,还是决定暗里去问叔叔云忠。
一阵难以停止的苦涩涌上出岫心头,她听到夏嫣然欣喜地低呼:“真的?多久了?我竟然……都不晓得!”
这话听在太夫人耳中,令她半信半疑:“你能如此想,天然最好不过。你是离信侯,应当摒弃小情小爱。”
昏黄中,出岫看到云辞的目光再次投来,深如幽潭令她看不清、摸不透。她眸中堆积起模糊的雾气,唇边又扯出一丝笑容,反复道:“恭喜……侯爷。”
明显,现在瞧见出岫在浣洗房,云逢非常惊奇:“女人你……怎会在此?”
“我客岁为何仓促进婚,不过也是想让侯爷放心……但她现在这模样……我……”再见出岫,云逢仍然冷傲,仍然心动,本来压抑着的那点绮念,在这不期相逢的一刻又被激烈地勾了出来。
曾多少时,面前这个白衣男人,也对她说过一句关于“欢乐”的话——“我有自傲能比凡人更令你欢乐,就好似你畴前不会说话,也能令我欢乐一样。”
出岫施礼领命,将案头上的衣裳掂起来,转到屏风后替夏嫣然换上,又走出来低声再道:“奴婢辞职。”
太夫人眼角一抽:“即便我想难堪她,有你盯着,我也是故意有力。”
云忠气不打一处来:“你是在拿出息做赌注!”
“出去。”夏嫣然柔声号召。
话音甫落,云辞的声音已接着响起:“品言,你有身孕了。”那语气不悲不喜,只是在陈述一个究竟。
来者是管家云忠的亲侄儿,曾向出岫求娶失利的淮南区米行总管事云逢。只不过现在,他已不再分担米行买卖,而是调去云氏名下最大的绸缎庄——云锦庄,做了正端庄经的当家人。这职位看似升迁了,但,自古民以食为天,米行买卖是关乎民生的底子,绸缎买卖自不能比。
云辞自始至终埋首作画,头也未抬:“笔墨的差事做完了,可这宣纸还未裁剪。”
“让沈予带她走,或是给她一笔钱,让她自餬口路。”太夫人以为本身是让步了一大步。
云辞好似有些绝望,只低声“嗯”了一下:“唤竹影出去,你下去吧。”
出岫对统统只作未闻,目不斜视往夏嫣然屋子里去。灼颜正守在门口,见是出岫过来,俄然掩面而笑。出岫已风俗了被她讽刺,低声道:“这是夫人的衣裳,劳烦灼颜姐姐送出来。”
毫无不测,云逢的再次求娶,又被云辞决然回绝。然他并不悲观,每日都来清心斋求见。如此对峙了四五天,云辞终究发明这一次云逢非常果断,已不吝押上身家出息。因而,云辞去了一趟浣洗房,在出岫被贬百日以后。
“是啊,人缘际会能说话了。”出岫低眉笑了笑,又道,“浣洗房潮湿,您快出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