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沉香屑第一炉香(6)[第4页/共5页]

梁太太也跟着她坐起家来，问道：“你主张盘算了？”薇龙低低的应了一声。梁太太站了起来，把两只手按在她肩膀上，眼睛直看到她眼睛里去，道：“你来的时候是一小我。你现在又是一小我。你变了，你的家也得跟着变。要想回到本来的环境里，只怕回不去了。”薇龙道：“我晓得我变了。畴前的我，我就不大喜好；现在的我，我更不喜好。我归去，情愿做一个新的人。”

梁太太听了，沉默了一会，弯下腰来，慎重的在薇龙额角上吻了一下，便走出去了。她这充满了上帝教的戏剧化氛围的行动，仿佛没有赐与薇龙任何的影响。薇龙还是把两只手插在鬓发里，出着神，脸上带着一些笑，但是眼睛倒是死的。梁太太一出去，就去打电话找乔琪，叫他来商讨要紧的话，乔琪晓得东窗事发了，一味的推托，那里肯来。梁太太便把话吓他道：“薇龙哭哭啼啼，要回上海去了，她父母如何肯罢休，上海方面天然要找状师来和你说话，这事可就闹大了！你老子平活力，管叫你吃不了兜着走。我是因为薇龙是在我这里熟谙你的，说出去，连我面子上也欠都雅，以是忙着找你想挽救的体例。谁晓得你倒这么舒坦――天子不急，急煞了寺人！”乔琪虽来了，仍然笑嘻嘻地，道：“我固然不是中国通，对于中国人这一方面的思惟风俗倒下过一些研讨。薇龙的家庭如果找我说话，不过逼着我娶她罢了！他们决不肯意张扬出去的。”梁太太盯了他一眼道：“娶她！你肯娶她么？”

不能想，想起来只要无边的可骇。她没有天长地久的打算。只要在这面前的噜苏的小东西里，她的畏缩不安的心，能够获得临时的歇息。这里脏虽脏，的确有几分狂欢的劲儿，满街乱糟糟的花炮乱飞，她和乔琪一面走一面缩着身子遁藏那红红绿绿的小扫帚星。乔琪俄然带笑喊道：“喂！你身上着了火了！”薇龙道：“又来哄人！”说着，扭过甚去验看她的后襟。

她把两只手合抱着那水兵的臂膀，头倚在他身上；两人并排走不了几步，又来了一个水兵，两小我都是又高又大，夹持着她。她的头只齐他们的肘弯。

前面又拥来一大帮水兵，都喝醉了，四周八方地乱掷花炮，瞥见了薇龙，不约而同地把她做了目标物，那花炮像流星赶月似的飞过来。薇龙吓得撒腿便跑，乔琪认准了他们的汽车，把她一拉拉到车前，推了出来，两人开了车，就分开了湾仔。乔琪笑道：“那些醉泥鳅，把你当何为么人了？”薇龙道：“本来吗，我跟她们有甚么别离？”乔琪一只手管住轮盘，一只手掩住她的嘴道：“你再胡说――”薇龙笑着告饶道：“好了好了！我承认我说错了话。如何没有别离呢？她们是不得已，我是志愿的！”车过了湾仔，花炮啪啦啪啦炸裂的爆响垂垂低下去了，街头的红绿灯，一个赶一个，在车前的玻璃里一溜就黯然灭去。汽车驶入一带黑沉沉的街衢。乔琪没有朝她看，就看也看不见，但是他晓得她必然是哭了。他把自在的那只手摸出卷烟夹子和打火机来，烟卷儿衔在嘴里，点上火。火光一亮，在那凛冽的寒夜里，他的嘴上仿佛开了一朵橙红色的花，花立时谢了，又是酷寒与暗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