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倾城之恋：张爱玲小说集 > 第29章 心经(1)
小寒道：“前次有一个同窗，巴巴地来问我，跟你去看国泰的电影的阿谁高高的人，是你的男朋友么？我笑了几天――一提起来便好笑！这真是……哪儿想起来的事！”
小寒道：“忙甚么？”
又一个同窗赞道：“这屋子可真不错。”
彩珠道：“芬兰，再跳一个！再跳一个！”
同窗们道：“为甚么要添一扇门呢？”
她们走完了末一层楼。绫卿道：“你还得单独爬上楼去？”
小寒道：“你完整弄错了。你不晓得我，我能够证明我不是那样无私的人。”
小寒道：“不，不，不，你得陪着我。有生人在坐，我怯呢！”说着，向她父亲瞟了一眼，抿着嘴一笑，跟在绫卿前面走到钢琴边，一只手撑在琴上，一只手搭在绫卿肩上。绫卿弹唱起来，小寒嫌灯太暗了，不住地弯下腰去辨认琴谱上印的词句，头发与绫卿的头发揉擦着。峰仪所坐的沙发椅，刚巧在钢琴的左边，正对着她们俩。唱完了，大师鼓掌，小寒也跟着拍。
这一个道：“那倒没有，我常来，但是她母亲仿佛是不大爱见客……”
小寒赶紧从耳上摘了下来道：“老气横秋的！我一辈子也不配戴这个。”
小寒低头不答。绫卿道：“我有一句话要劝你：关于波兰……你就少逗着她罢！你明显晓得龚海立对她并没成心机。”
波兰点头道：“不是。”
峰仪含笑向大师伸了伸手道：“请坐！请坐！冰淇淋快化完了，请用罢！”
绫卿笑着走到钢琴前坐下道：“我嗓子不好，你唱罢，我操琴。”
小寒向绫卿道：“你多坐一会儿罢，反正你家就在这四周。”
小寒道：“天晓得，我真正一点影子也没有。”
绫卿道：“你不爱他，但是你要他爱你，是不是？”
峰仪答非所问，道：“你们两小我长得有点像。”
米兰不懂道：“甚么曲解？”
这一个答道：“是她本身的母亲。”
楼梯上的电灯，不巧又坏了。两人只得摸着黑，挨挨蹭蹭，一步一步相偎相傍走下去。幸喜每一家门上都镶着一块长方形的玻璃，玻璃上也有糊着油绿描金花纸的，也有的罩着粉荷色皱褶纱幕，微微透出灯光，照出脚下仿云母石的砖地。
世人都跟她笑了一阵，峰仪也在内。小寒又道：“谢天谢地，我没有这么样的一个男朋友！我可贵过一次二十岁生日，他呀，礼到人不到！直比及大师饭也吃过了，玩也玩够了，他才姗姗来迟，虚应个卯儿，未免太不敷友情了。”
小寒道：“是本年的新门生么？”
绫卿道：“我看她也不幸。我父亲身后，她辛辛苦苦把我哥哥扶养成人，娶了媳妇，恰好我哥哥又死了。她只要我这一点亲骨肉，凡事我不能不顺着她一点。”
小寒道：“或许那也是一个启事。不晓得为甚么，不管谁，伶仃的上去或是下来，总喜好自言自语。好几次了，我偶然入耳见买菜返来的阿妈与厨子，都在那边说梦话。我叫这楼梯‘独白的楼梯’。”
绫卿不语。
峰仪笑着向世人点了个头道：“对不起，我去换件衣服。”
小寒道：“不，我唤醒开电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