步入小院,花轩内的熏香已尽,茶还在炉上煮着,桌上的茶杯翻覆。
“谢啦。”弘历勾起嘴角,拍了拍弘昼的背。
柔雪飞舞无声,越来越大,亦越来越密,干枯在地的枯叶垂垂被莹白覆盖,六合垂垂变成了琉璃之境。
回身,年希尧举步走上断虹桥,仿佛要有此路出西华门。
紫禁城内最美的一座石桥在威武殿之东,名为“断虹”,传言是元朝留下来的修建。
因为感到被人触碰,玹玗缓缓展开双眼,恍忽中竟看到七孔流血的雍正帝站在她面前,要伸手掐死她。
可此处却少有人来,因为几百年来关于这里的传说,给这片清雅蒙上了一层阴诡森寒。
垂垂的,玉树琼花姿,寒噤涌上,玹玗叹去心中的悲惨,回身向来时的方向走去。
以是断虹桥常日少有人来,凡事出西华门者皆是绕道而行,且辰时早朝为散,又正逢后宫妃嫔去慈宁宫存候之时,年希尧于此时此地约见玹玗,乃是沉思熟虑后的妥被挑选。
望着那远去的背影,玹玗合上双眼好久,然后也走上断虹桥。
明天听到的统统都在料想当中,但她还是高估了本身的接受力。
“现在看着太后宠你,应当也承诺过要恩赦你额娘吧。”年希尧眸色比断虹桥的氛围更阴冷,毫不袒护腔调中的怒意。“可你知不晓得,反对恩赦你额娘的人另有讷亲。”
年希尧眼中有难以置信的惊奇,脸上模糊透出似笑非笑的难堪神情,很久才喃喃叹了一句:“本来如此。”
朝晨,玹玗清算出一套素服,宫中不准私烧祭品,她也不肯让人抓到把柄,以是只筹办了一盒便宜的末香。
琴声幽幽,苦衷如何诉?
断虹桥南北树木葱茏富强,不但有十八棵古槐,沿河还绿柳成荫,又莳植着成片的银杏树,配上小桥流水的幽深意境,是紫禁城中可贵清雅之地。
“你预备留在紫禁城中多久?”年希尧没有半句酬酢,而是直接扣问。
年希尧冷声一哼,挑明道:“你应当看得出太后心中的策划。”
玹玗心中一惊,轻呼道:“大娘舅,这条路……”
年希尧停下脚步,没有转头,预言般地说道:“或许有一天我也会走上这条路。”
弘昼可贵大早入宫,在璇玑阁上,凭窗了望飞雪,却见到玹玗独立断虹桥,而年希尧则从宫中人最忌讳的桥上走过。
鬼,并不成怕,在紫禁城里最可骇的是民气,而此处的喧闹倒是可贵。
……
云烟幔,水玉潋。
换上红色暗斑纹的素服,摘掉头上的绢花,取掉珍珠耳坠,从书斋里寻出白玉熏炉。
“乾隆元年大赦天下,你额娘原在名单当中,但是有人反对。”年希尧凝睇着她,仿佛能看破她的心机。
承担虽不算大,但拿着素服在宫中转个大圈也是费事,以是东西办理好后,便交给雁儿带去上书房那边的值房,就算有人问起,只说是升平署前次遗留在慈宁宫的戏衣行头,晚些时候筹办送回库房存放。她见过年希尧后,去撷芳殿还得绕归去走隆宗门,届时随便找个来由,就说帮雁儿揽下差事,正大光亮的拿着东西去拒霜轩,也没人会思疑甚么。
即使是九五之尊,不也一样是被毓媞所算计,但这棋局却非下棋人能够操控,偶然候棋局利诱心窍,或许谁都没法成为赢家。
或许是在断虹桥受凉,没多久,她就感觉脑筋有些昏沉,幸而书斋内碳爖畅旺,便决定先出来躺一会。
霜寒峻厉,天空有片片冰泠之晶飘落,洁白如羽,却又透亮刺心,这是隆冬最美的花朵,可生命却过分脆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