弘历手执茶盏,赏看着冰裂釉彩,喃声低问:“秀女当中有很多来自上三旗贵族,少不得还和宫中妃嫔有亲,外务府那帮主子就不怕她们说出去?”
“先帝也是贤明的,不然就不会把大娘舅放在内大臣的位置上,其企图爷会想不明白?”玹玗出奇的赞了雍正帝一句。
还就说宫中女眷的妆粉用度,外务府从都城的宝香斋采买。
而那一年,宜妃的一套帐幔,蜀锦用料,金丝银线绣制,配以珍珠装点,极其华贵,代价不菲也是必定,但毫不会是外务府报上去的一万三千两银子。宜妃当然晓得那套帐幔的代价,可只要康熙帝没有微词,那她所用之物越是豪侈华贵,越是表现了她在天子心中的职位。至于外务府那边,他们衡量的清楚,保住宜妃职位稳定,也就是保住他们的荷包丰富。以是外务府人当起差来更是经心,对宜妃的叮咛从不敢怠慢,如果听到甚么风吹草动,会在第一时候把动静递进翊坤宫。
透过昏黄纱帐,望向合衣躺在炕上的弘历,黑暗中,只能模糊见到他的身影,却仍然能让她感觉放心。
玹玗微微一愣,才恍然地敛眸说道:“后宫不得干政,这但是老祖宗定下的端方。”
弘历冷声哼笑道:“工部连我都欺,何况居于深宫,不知时价行情的后妃。”
当时掌管后宫的佟佳贵妃看了外务府的账,心中固然不舒畅,却也未对此事加以究查,只是酸言醋语的当着众妃说,康熙帝常往翊坤宫安息,宜妃所用天然该贵重些。
可值得让人猜想的是,佟佳贵妃为何没有借此事打压宜妃?
弘历不由点头叹道:“难怪我大清要有官员不准宿娼的禁例,这女人难养,如果在感染上烟花柳巷的莺莺燕燕,那银子花得还不像淌水一样。”
妃嫔们所用的锦缎帐幔,便是选用最好的料子,最上等的丝线,最讲求的刺绣,实际代价也不过五十两银子。
夜,喧闹。
目睹已快四更,现在窗外暴风骤起,已有大颗的雨点落下,晓得弘历不会回养心殿,玹玗干脆把炕桌也移开,又从寝室取出了枕头。“爷,时候不早了,就算睡不了一个整觉,好歹也眯一会,听小玉子说,爷这几晚看折子辛苦,都是半夜过后才歇下。”
若用外务府的贪腐打压宜妃,只怕会偷鸡不成蚀把米,以是佟佳贵妃才视而不见。
醉梦相思契阔,何如琴瑟弦折。多少遗恨断歌乐,泫泪能与谁说。
“太后要查问账目,就已经是敲打了。”柔荑抚上弘历的手背,玹玗缓缓摇了点头,声音极其柔嫩说道:“爷若真要借此杀鸡儆猴,也不是不成以,但是弊大于利,只怕对有些局势反倒不好。”
“年希尧……”低喃自语,弘历算是完整听明白了。
就比如乾隆元年八月薨殁的圣祖宣妃,乃博尔济吉特氏,科尔沁达尔汗亲王和塔之女,孝惠章皇后的mm,康熙帝的表姐妹,出身相称崇高。可她在宫中大半辈子,既无圣宠,也未曾生养后代,母家又照顾不到,直到康熙五十七年最后一次大封后宫,年逾六十的她才被晋封为妃,看着册封排位挨次是在和妃和成妃之前,但在平日里的吃穿用度还远不及宫婢出身的庶妃陈氏。
望着她的背影,弘历笑意深漾,可惜玹玗背对他,看不到在一个帝王脸上,竟能呈现那样简纯真粹且满足的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