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子不觉得意:“都是朕的妻妾,有甚么可避讳的?你也在这里换衣吧。”
今上尚在潜邸时,窦长清就在皇后身边服侍,皇后所生养的一子二女都管他叫阿翁,以年长家人相待,并不将他当奴婢使唤,此时姜贵妃也跟着小一辈叫他阿翁,倒是成心戏弄。窦长清从速跪下苦着脸告饶:“娘娘可折杀老奴了,这可如何当得起,老奴给娘娘磕个头,求您贵口金言,还是把那两个字收归去吧。”
姜贵妃想说甚么,还没来及开口,岳嫔抢着说道:“真不敢瞒陛下,确切没说典故,只是姐妹们猜想华嫔姐姐如何没来。”
不过半晌,丝竹声隔着水面远远传来,天子面色稍霁,就着皇后的杯子喝了口酒,望着明月,沉沉感喟了一声:“多好的玉轮啊。”
“多谢公公。”薛氏的咳嗽略微陡峭了些,喘着气摆脱,“从而后请勿以娘娘相称,已经只是个没有品衔的媵妾罢了。请替我向陛下谢恩,雷霆雨露皆是君恩,薛氏不敢不受。”
天子嘲笑:“你的面子大得很!她我还不晓得吗?朕这个后宫再找不到一个比她更心高气傲目下无尘的人,跟她阿谁哥哥一个德行!说吧,她原话到底如何说的?”
秦固原托着那杯酒去了。凤栖宫花圃中却变作了一片沉寂。就连岳嫔也被天子突如其来的肝火惊住,不敢轻举妄动。
天子伸开双臂任内侍们替他解带换衣,一边笑问:“朕和皇后没来之前,你们在聊甚么?”
“多好的玉轮啊。”
天子公然沉下脸来,看着那张空椅子,半晌嘲笑:“是啊,她没来。”
窦长清不敢怠慢,连轮作揖:“娘娘但是冤枉老奴了。老奴晓得华嫔娘娘的脾气,皇后娘娘打发人送帖子的时候,老奴亲身去了玉阶馆,亲手把帖子交到华嫔娘娘手里的,这老奴敢用用饭的家伙包管。”
天子点头感喟:“固原啊固原,这后宫当中,三千美人,莫非你都替她们讳饰么?”
秦固原不说话,腰弯得更低。天子斜睨着他,很久,叹了一声:“你啊!也罢,她既然要在玉阶馆思过,就让她去思过。也不必再扰攘迁撤,朕格外开了这个恩,是看在你的面子上。”
世人皆知岳嫔与华嫔向来反面,干系僵到了必然程度,便能够扯开脸皮说话。以是都浅笑不语,不接她的话茬。姜贵妃摆布看看,见一旁服侍的不止有凤栖宫的人,另有天子天极殿派来赐食的寺人也在,断不肯让人曲解她放纵这些嗔语,因而笑道:“这说的是那里话。姐妹们有些小龃龉也是常有的,本日既是娘娘亲身做东,便都该来,莫不是娘娘的帖子你们偷懒没有送到不成?”前面半句话是笑着问凤栖宫里管事的寺人窦长清的。
秦固原惶恐不安:“奴婢那里有甚么面子。”
“谁没来?”氛围正僵,换好常服的皇后从内里出来,远远就问,突破了僵局。
薛氏惊奇地打量了他一眼,想不到这位天子身边最得力的内侍竟然会对本身掏心掏肺说这些话。她也不是不识好歹的人,只是变故来得过分俄然,一时候没法沉着罢了。现在秦固原的几句话,将她的明智拉了返来,也晓得他说的没错,事出俄然,究竟是甚么启事尚未可知,无谓再去激愤天子。想到这里,薛氏走到秦固原面前,敛衽垂目,深深行了一礼。
秦固原吓得从速侧身不受,连连称:“娘娘,折杀奴婢了!”
“娘娘!”秦固原体贴肠扶住她,却被她推开。
岳嫔性子最直,一翻眼皮,不屑道:“不来便不来,眼不见心为净,她不来我们姐妹还能安安生生喝口酒,她如果来了,我们就只要活力的份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