单超打断道:“我来。”
“你……你要甚么都能够,要我做甚么都行。刀山火海肝脑涂地,你想要甚么我都能去做,求求你别让我走……”
“你自在了。”
单超肩头落了雪,但箭袖束腰身姿挺直,如同立在雪地中的利剑。
武后眼底闪过错愕、震惊、难以置信的光,但紧接着她咬紧牙关,一言不发地,悄悄合拢了门。
这话里的意有所指已经非常较着了,单超一顿,倏而抬眼问:“娘娘寻访到了千年灵芝?”
有人道:“明方士来了!”
皇后自发好话歹话都已说尽,但答复她的,仍旧是一片沉默。
世人顿时一怔,武后惊诧道:“输……甚么输血?”
单超一动不动地站了好久,就像雪地中一尊沉黑蕉萃的石像。
明崇俨俯下|身,但被谢云抬手挡住了。
明崇俨部下的小医女接过灵芝,排闼出来了。半晌后再出来,站在台阶上对单超盈盈一福,轻声道:“单禁卫请回吧,灵芝已献上了,稍后便可煎药送服。”
亲手将门扇合拢前,她抬眼从裂缝中一瞥。只见单超跪在床榻边,一条胳膊已被明崇俨扎上了金针取血,另一只手却紧紧地抓住了谢云垂落在身侧的,冰冷白净的手。
“已好些了,现在还能略微坐起来靠一会儿呢。”
“臣极刑。”单超的答复还是简练:“待统领病愈后,臣愿护送统领上京,届时必然任凭措置。”
“那他刚才……可说了甚么?……”
半晌他终究又悄悄地“哦”了一声,转过身,沿着来路,一步步渐渐地走了。
单超立在台阶下,发梢眉角都落了雪沫,眼眶熬得尽是血丝,下巴模糊可见乌青的胡渣,声音亦如在砂纸上磨过普通嘶哑:“统领这几天……”
单超双掌紧紧攥着谢云那只冰冷砭骨的手,将它抵在本身额头前,泪水顺着年青男人矗立的鼻梁,一滴滴洇进血迹班驳的榻上。
这个把握着北衙数万禁军,埋没在无数奥秘残暴的流言以后,立于帝国权力之巅的男人,明显应当是刀锋般果断、冰雪般刻毒的。
武后微微喘气,半晌后道:“听明先生的。”
半晌才见他抬起手,悄悄推上了窗棂,满室风雪顿时消弭于无踪。
但下一刻面前两把长刀交叉,收回“铿锵!”亮响,是两个早已监督着这边动静的禁卫悍然拔刀,拦住了他。
“本宫已寻访到了千年灵芝精,明日就将令人快马加鞭回京去取,再送返来给你们统领服用,到时候死人也该给治活了!”
明崇俨快步上前,只往榻上看了一眼,眉心便狠狠跳了下。
谢云摇了点头。
傍晚刚下过雪,清冷殿御花圃内一片皑皑雪景。皇后裹着乌黑狐裘、大红宫制绫锦襦裙,发间别一支黄金曲凤镶宝流苏,立于梅树之下,转过乌黑锋利的眉眼,核阅地望向身后。
咔哒一声轻响,屋内重新堕入了温馨。
偏殿内烧着地龙,窗棂微微虚掩,谢云微合双目靠在窗边,身上披着一丝正色不见的乌黑狐裘。寒冬里他那削瘦苍冷的侧颊和狐毛竟是浑然一体的,完整分不出两个色来。
“没甚么呀,”小医女的声音从上方传来,仿佛有些莫名其妙:“嗯——只说晓得了,请您回吧,别的再没有了。”
咳血声、奔驰声、惶恐失措的叫唤响成一片,武后的厉喝突然赛过了统统喧哗:“来人!马上把行宫内统统太医都召来,快!”
屋浑家来人往,武后亲身立在外间,戴着黄金护指的手紧紧抓着大理石屏风,用力之大乃至连手臂都在颤栗。
那是向偏殿送药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