单超握着马缰的手紧了紧,半晌终究吸了口气,拍马向前走去。
单超吼道:“师父……”
“……师父,”单超尾音不稳,仿佛极力压抑着某种炙热而颤抖的气味,沙哑道:“我这一去也不晓得多少年,你在朝中千万谨慎。如果有一天我功成名就了,我必然带兵返来……”
单超单膝跪在灰尘飞扬的空中上,好久后,终究抬手用力抵住眉心,刚毅的脸颊上滚下了两行热泪。
“怕身后丢剑?”谢云直截了当嘲道。
谢云扬起下巴,这个轻微的行动让他的目光看起来有种居高临下的间隔感,半晌后唇角俄然一挑:
他情愿在谢云剑下引颈就戮,但不肯死在千万里以外,与战马埋骨在边关悠远的、萧瑟的疆场。
武后盘腿坐下,仿佛有些游移,半晌后终究叹了口气,说:“关于凉州安集守备的人选,臣妾本日再细细想过,总感觉宇文虎似有不当。”
因凉州安集大使苏定方病死,现特委任独孤卿云兼制凉、鄯,另指派一批小将远赴边关,以备他日之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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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云一言不发,只见单超从马背上抬起手,仿佛想伸过来握住他。
先帝留下的老将班底病的病、死的死,告罄之日目睹不远。大唐广宽国土的另一端,吐蕃统领禄东赞固然也江河日下,但他的儿子却个个都是人中豪杰,紧紧把持住了其父打下的江山基业。
“你晓得邢国公夫报酬何恨我么?”
单超微怔。
翌日,圣旨颁下。
皇后娓娓道:“龙朔三年皇上委派郑仁泰、独孤卿云等人屯兵凉州,此二人一为北齐名臣以后,一为前朝三司之子,且各自都军功彪炳,足以与苏定方老将军共同制衡。后郑仁泰病死,独孤卿云任任鸭渌道行军总管,帮手李世勣大破新城,高句丽战况日趋明朗……”
半晌后,那神情终究在皇后眉宇间化作了果断的决然。
高句丽内哄,摄政王叛逃,唐出兵八万直指辽东,烽烟所向无人能挡;
但在他身后,武后猝然站住脚步,惊诧、猜疑、不安和忧愁各种情感掠过心头,令她眼底闪现出极其庞大的神采。
晚风萧瑟,落日如血,城门外官道上蓬起灰黄色的尘烟。
他点中了单超难以宣之于口的隐蔽心机。
官道空旷,一望无边。
“你当本身还是北衙的人?!”谢云抓住单超衣衿,冷冷道:“外放凉州,山长水远,禁军之名今后跟你再无干系!即便死在边关,也跟我北衙没有一个字的干系了!”
天子这句话说得极其迟缓,武后听出了尾音中的谨慎和警告,但并未惶恐,只嫣然一笑:
“你忘了件东西,”他冷冷道。
武后洋洋洒洒一大篇话,中间只要四个字,共同制衡——宇文虎固然也是前朝遗贵,但耐久驻京,离京后话语权不敷以与独孤氏对抗,派去凉州估计是没用的。
“单禁卫还年青呢,”她嘴角扯了扯,做出一个笑容来:“圣上既然赐了宅邸,无妨也赐给他几个使唤丫头之类的,平常起居便利,也是谅解年青臣子的意义。”
天子沉吟半晌,清宁宫中温馨无声,只见白烟从黄金香炉中袅袅飘散。
天子摆摆手,笑着跨进了门槛。
只见谢云从披风中缓缓抽出一物——七星龙渊,随即在单超错愕的眼神中扔了畴昔。
武后一愣,随即扭头望去,只见单超正略带失落地垂下眼睛,回身走向与谢云分开相反的方向,消逝在了门廊绝顶。
单超刹时想起那天灵堂上苏老夫人满面泪痕,痛骂谢云“谗言媚上、玩弄权谋”,顿时内心庞大,不知该作何言语,只听谢云悠然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