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当非常见机地止住了对白露痛心疾首的控告,极具美感的桃花眼眯成一条狭长的缝,自上而下打量了一番叶白,语气携了几分笑意,“卿羽呀,好样的,才下山没多久就套住一个相好,深得为师真传,唉,早知如此就该早些让你下山的,白白迟误了你几年大好芳华,为师这内心好生过意不去……嗯,模样长得姣美,目光不错!”
这么多年,他都是这么过来的吧,幼时的惨痛经历夺去了他原该有的安然感,为师父们鞍前马后酬谢拯救和哺育之恩,但也是以结下很多仇家……枕戈待旦的夜晚,他会不会感觉累?……
何当袖子一挥,忿忿道:“莫要替阿谁白痴说好话,她就是个没心没肺的,一心钻在钱眼儿里,连师父也不管了,我还希冀她给我养老呢,这么一看,哼,希冀她我这一把老骨头让狗啃了都说不定!”
左手边是酒壶,右手边是佩刀,他捏着棋子用心看棋局的神情直让卿羽眼睛发酸,他那剑胆琴心的大师兄,可贵有闲情逸致的时候,但即使在这月下对弈的落拓氛围当中,仍然不能满身心投入,手边的佩刀让他随时筹办拔刀出鞘,刺向暗中袭来的仇敌。
何当负手文雅踱步过来,满含春意地看了大婶一眼,又对卿羽道:“甚么大婶不大婶的,都把人家叫老了,兰姨是个利落人,心灵手巧的,我还真要感激她能将我这名牌衫子补缀得天衣无缝呢!”
卿羽骇怪于他前后情感窜改的何故这般快,方才烧火的时候不是还很欢乐吗?还说甚么“有情饮水饱,满足菜根香,这般浅显百姓糊口才是爱情真谛”……如何才一盘菜的工夫就变了神采?
没有了白露的热忱插手,一顿饭做的尤其顺利,叶白蹲坐在厨房门口杀鱼,转头瞥见卿羽一手按着莴笋,一手持着菜刀,刀锋向外斜一分,铛铛铛铛一通刀法下去就是一摆列得整整齐齐、分寸相差无几的笋片,赞叹不已:“这么好的刀工,想来厨艺也不差,可为安在露鼎记里不见你露手?”
何当抛了一个媚眼儿畴昔,做出世气的模样:“你这是说那里话?你哪能是外人?”
卿羽赶快接住话:“兰姨您就别客气了,今后师父还要多仰仗您照顾呢,吃顿饭如何就能见外呢?”
叶白拿棍子敲了敲灶台,皱眉道:“菜要糊了。”
前次见他还是在露鼎记开张前夕,她回家取些换洗的衣裳,见到他与二师父月下对弈,月色洁白,光芒泠泠打在他脸上,有种说不出的和顺。嗯,他大多时候都是那般冷峻沉默,特别是在阳光下,喜好把眉头蹙成一个淡淡的“川”字,总让人觉得此人是刻毒的、无情的,不敢靠近,但也唯有在寂静的夜里,温润的月光为他披上安宁平和的外套,才会令人感觉他原也是有暖和一面的吧。
大师父变脸跟翻书似的,卿羽心知他的脾气,再劝只会让他更加悲忿,待会儿说到动情处哭天抹泪可就难结束了,只好举荐身边的叶白:“大师父,我明天带了朋友来。”潜伏的意义是我带了朋友,师父您就收敛收敛吧,别让人笑话。
这马屁拍的是真响,卿羽恶心得直想将手里的鱼甩他脸上,但恰好大师父很受听,他最爱听别人夸他、捧他、歌颂他,哪管至心或冒充,归正只要谁将他作为崇拜工具,他就乐得找不到北了。公然,这时已经故作谦让了:“哈哈哈哈哈哈哈,小兄弟说话真客气!哈哈哈哈哈哈哈,实在老朽也没那么好啦,哈哈哈哈哈哈哈……”
卿羽听了这话,内心格登一下,一把抢过笸箩筐里的“名牌衫子”,但见已不是前次大师父着本身补缀的那件,心下更是一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