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踩过结冰的湖面,所到之处便会腾起一团雾气,缭绕在身周,就像云中隐现的仙女。
她更不晓得,不远处的太和岭上,已集结数万铁蹄,满是正规军,是叛军欲借巫术,改朝篡位。
每次醒来,泪湿香枕。
她走出百米远,男人醒来,在她身后跪地伸谢:“拯救之恩划一再造,此生无觉得报,唯愿誓死跟随!”
少女天生对陌生人有着冲突心机,神采立即沉下来,眼神冰冷如刀。
恍忽中,她的思路又回到一年前的夏季。
太和岭上空,下弦月高挂云端,月光如水,流淌在山岩的每一条裂缝里,敞亮如白天。
柔嫩的草坪,成群结队的门生,高高的楼宇,闪着电子灯的大门,上面显现四个大字:“安南大学”。
山谷中回荡着少女浅唱的低吟:“暮雪待春晓,红绳结发梢。”
“是的,从你出世,我便在此保护,虽素未会面,却似相知已久。”男人气味渐喘。
“为甚么?”她不懂。
绝壁边,一袭白衣,静坐如莲,长长的裙摆铺在身后,乌黑的秀发挽成一个髻,发尾绕过肩头斜搭胸前。
从小修行巫术的她,一眼便能看出,男人伤的不止皮肉,五脏六腑皆已受损,命不久矣。
她盯着男人看了好半天,手伸出又缩回,不知为何,胸口会有一丝痛。
“来岁夏季,我会在太和岭上燃起篝火,照亮全部巫术山庄!”
好久……
命是女人给的,身为铮铮铁骨的义士,男人不会苟活余生。
少女敞亮的双眸躲藏在长长的睫毛下,苗条的手指游走在琴弦上,低头沉浸在音符跳动的遐想里。
“人间有恶必有善,巫术实乃险恶一族,传播于世将后患无穷,女人的先人明智,规戒后代不出山林、不出世事。而吾辈亦遵先人之言,世代保护于此,不进半步、不退半步。”
少女躺在草坪上,身穿蚕丝白裙,面劈面前陌生又别致的事物,眼睛一眨一眨的,半天没回过神来。
篝火很难燃起,更大能够是,血染太和岭,一去不复返。
“哦。”她轻哼一声,人已走远,男人必定没听到。
梦里,一个头戴斗笠、手握篝火的男人,扑灭了太和岭下统统的草木,熊熊烈火映得山岭好似一团炽热的火球。
此时的她,还不晓得,从小无忧无虑糊口的山庄,看似安宁,实在是一群义士搏命保护的成果。
琴曲弹罢,她昂首看看天空,眼神迷离,雪花落在她稚嫩的脸颊,刹时化作一团红晕。
这是她在崖边等待的第十一个夜晚,这晚天上飘着雪花,却皓月当空。
男人喊完这句话,也回身拜别,看似轻浮的话语,却满含悲壮,因为太和岭上集结着千军万马。
在她内心,那份固执的保护,那些实在的梦境,都震惊着她的每一根心弦,如同蜻蜓点过安静的湖水,出现圈圈波纹。
她也不晓得,八十义士已全军淹没,这名男人用尽最后一口气,前来禀报。
或许是人道之初的美意,让她咬破手指。
说着就要伸手拉她的胳膊。
一千年前,公元1016年,北宋。
好久……
她没应话,抬眼看着面前的男人,斗笠下是一张棱角清楚的脸,帽檐粉饰看不清眼睛,矗立的身躯,布衣上被划破无数刀口,绽着皮肉。
男人走过之处,身后留下一道长长的血印,融于结冰的湖水中。
一曲广陵止息,飘零在半夜沉寂的太和岭。
少女端坐如莲,雪花落在她的裙摆上,像是为她红色的长裙锦上添花。
裙摆飘散,飘零在山风吼怒的峡谷中,像一朵红色的无根花,消逝在雾气满盈的谷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