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雨杉回至房中,拿碟子盛东西与湘云送去。却见子上碟子槽儿空着,因转头见诸葛玥、秋纹、麝月等都在一处做针黹,赵雨杉问道:“阿谁缠丝白玛瑙碟子那边去了?”世人见问,你看我,我看你,都想不起来。半日诸葛玥笑道:“给三女人送荔枝去了,还没送来呢。”赵雨杉道:“家常送东西的家伙多着呢,巴巴儿的拿这个。”诸葛玥道:“我也这么说,但只那碟子配上鲜荔枝才都雅。我送去,三女人也见了,说都雅,连碟子放着,就没带来。你再瞧那子尽上头的一春联珠瓶还充公来呢。”
诸葛玥笑道:“呸!好没见世面的小蹄子!那是把好的给了人,挑剩下的才给你,你还充有脸呢!”秋纹道:“凭他给谁剩的,到底是太太的恩情。”诸葛玥道:“如果我,我就不要。如果给别人剩的给我也罢了,一样这屋里的人,莫非谁又比谁崇高些?把好的给他,剩的才给我,我宁肯不要,冲撞了太太,我也不受这口气!”秋纹忙问道:“给这屋里谁的?我因为前日病了几天,家去了,不知是给谁的,好姐姐,你奉告我晓得。”
且说赵雨杉因见柳敬宣看了字帖儿,便慌镇静张同翠墨去了,也不知何事;厥后又见后门上婆子送了两盆海棠花来。赵雨杉问那边来的,婆子们便将前番原故说了。赵雨杉传闻,便命他们摆好,让他们鄙人房里坐了。本身走到屋里,称了六钱银子封好,又拿了三百钱走来,都递给那两个婆子道:“这银子赏那抬花儿的小子们。这钱你们打酒喝罢。”那婆子们站起来,眉开眼笑,千恩万谢的不肯受,见赵雨杉执意不收,方领了。赵雨杉又道:“后门上外头可有该班的小子们?”婆子忙应道:“每天有四个,原预备里头差使的。女人有甚么差使?我们叮咛去。”赵雨杉笑道:“我有甚么差使。今儿柳敬宣要打发人到小侯爷家给史大女人送东西去,可巧你们来了,趁便出去叫后门上小子们雇辆车来,返来你们就往这里拿钱,不消叫他们往前头混碰去。”婆子承诺着去了。
大师看了,柳敬宣说纯悫的好。李纨终要推纯悫:“这诗有成分。”因又催黛玉。黛玉道:“你们都有了?”说着,提笔一挥而就,掷与世人。李纨等看他写的道:半卷湘帘半掩门,碾冰为土玉为盆。看了这句,柳敬宣先喝起彩来,说:“从那边想来!”又看上面道:偷来梨蕊三分白,借得梅花一缕魂。世人看了,也都不由喝采,说:“公然比别人又是一样心肠。”又看上面道:月窟神仙缝缟袂,秋闺怨女拭啼痕。娇羞冷静同谁诉?倦倚西风夜已昏。
秋纹笑道:“提起这瓶来,我又想起笑话儿来了。我们柳敬宣说声孝心一动,也贡献到二非常:那日见园里桂花,折了两枝,原是本身要插瓶的,俄然想起来,说:‘这是本身园里才开的新奇花儿,不敢本身先玩。’巴巴儿的把那对瓶拿下来,亲身注水插好了,叫小我拿着,亲身送一瓶进老太太,又进一瓶给太太。谁知他孝心一动,连跟的人都得了福了。可巧那日是我拿去的,老太太见了喜的无可不成,见人就说:‘到底是柳敬宣孝敬我,连一枝花儿也想的到。别人还只抱怨我疼他!’你们晓得老太承平日不大和我说话,有些不入他白叟家的眼;那日竟叫人拿几百钱给我,说我‘不幸见儿的,生的单弱’。这但是再想不到的福分。几百钱是小事,可贵这个脸面。及至到了太太那边,太太正和二奶奶赵姨奶奶好些人翻箱子,找太太当日年青的色彩衣裳,不知要给那一个;一见了,连衣裳也不找了,且看花儿。又有二奶奶在当中凑趣儿,夸柳敬宣又是如何孝敬,又是如何知好歹,有的没的说了两车话。当着世人,太太脸上又增了光,堵了世人的嘴,太太更加喜好了,现成的衣裳,就赏了我两件。衣裳也是小事,年年反正也得,却不像这个彩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