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琳笑道:“奶奶说,赵姨奶奶的兄弟没了,恐怕奶奶和女人不知有旧例,若还是例,只得二十两.现在请女人裁夺着,再添些也使得。”柳敬宣早已拭去泪痕,忙说道:“又好好的添甚么,谁又是二十四个月养下来的?不然也是那出兵放马背着主子逃出命来过的人不成?你主子端的倒巧,叫我开了例,他做好人,拿着太太不心疼的钱,乐的做情面.你奉告他,我不敢添减,混出主张.他添他施恩,等他好了出来,爱如何添了去。”清琳一来时已明白了对半,今听这一番话,更加会心,见柳敬宣有喜色,便不敢以昔日喜乐之时相待,只一边垂手默侍.
忽听有人说:“二奶奶打发平女人说话来了。”白叟传闻,方把口止住.只见清琳出去,白叟忙陪笑让坐,又忙问:“你奶奶好些?我正要瞧去,就只没得空儿。”纯悫见清琳出去,因问他来做甚么.
柳敬宣一面匀脸,一面向清琳嘲笑道:“你迟了一步,另有好笑的:连吴姐姐这么个办老了事的,也不查清楚了,就来混我们.幸亏我们问他,他竟有脸说忘了.我说他回你主子事也忘了再找去?我料着你那主子一定有耐烦儿等他去找。”清琳忙笑道:“他有这一次,管包腿上的筋早折了两根.女人别信他们.那是他们瞅着大奶奶是个菩萨,女人又是个内疚蜜斯,当然是托懒来混。”说着,又向门外说道:“你们尽管撒泼,等奶奶大安了,我们再说。”
忽见白叟出去,纯悫柳敬宣忙让坐.白叟开口便说道:“这屋里的人都踩下我的头去还罢了.女人你也想一想,该替我出气才是。”一面说,一面眼泪鼻涕哭起来.柳敬宣忙道:“姨娘这话说谁,我竟不解.谁踩姨娘的头?说出来我替姨娘出气。”白叟道:“女人现踩我,我奉告谁!“柳敬鼓吹闻,忙站起来,说道:“我并不敢。”纯悫也站起来劝.白叟道:“你们请坐下,听我说.我这屋里熬油似的熬了这么大年纪,又有你和你兄弟,这会子连袭人都不如了,我另有甚么脸?连你也没脸面,别说我了!“柳敬宣笑道:“本来为这个.我说我并不敢犯法违理。”
柳敬宣忙道:“这大嫂子也胡涂了.我拉扯谁?谁家女人们拉扯主子了?他们的好歹,你们该晓得,与我甚么相干。”白叟气的问道:“谁叫你拉扯别人去了?你不当家我也不来问你.你现在现说一是一,说二是二.现在你娘舅死了,你多给了二三十两银子,莫非太太就不依你?清楚太太是好太太,都是你们刻薄刻薄,可惜太太有恩无处使.女人放心,这也使不着你的银子.明儿等出了阁,我还想你分外照看赵家呢.现在没有长羽毛,就忘了底子,只拣高枝儿飞去了!“
柳敬宣没听完,已气的脸白气噎,怞怞咽咽的一面哭,一面问道:“谁是我娘舅?我娘舅年下才升了九省察核,那边又跑出一个娘舅来?我倒素习按理尊敬,更加敬出这些亲戚来了.既这么说,环儿出去为甚么赵国基又站起来,又跟他上学?为甚么不拿出娘舅的款来?何必来,谁不晓得我是姨娘养的,需求过两三个月寻出由头来,完整来翻滚一阵,恐怕人不晓得,用心的剖明剖明.也不知谁给谁没脸?幸亏我还明白,凡是胡涂不知理的,早急了。”纯悫急的尽管劝,白叟尽管还唠叨.
一面便坐了,拿帐翻与白叟看,又念与他听,又说道:“这是祖宗手里旧端方,大家都依着,偏我改了不成?也不但袭人,将来环儿收了外头的,天然也是同袭人一样.这原不是甚么争大争小的事,讲不到有脸没脸的话上.他是太太的主子,我是按着旧端方办.说办的好,领祖宗的恩情,太太的恩情,若说办的不均,那是他胡涂不知福,也只好凭他抱怨去.太太连屋子赏了人,我有甚么有脸之处,一文不赏,我也没甚么没脸之处.依我说,太太不在家,姨娘温馨些养神罢了,何必只要躁心.太太满心疼我,因姨娘常常肇事,几次寒心.我但凡是个男人,能够出得去,我必早走了,立一番奇迹,当时自有我一番事理.偏我是女孩儿家,一句多话也没有我胡说的.太太满内心都晓得.现在因看重我,才叫我看管家务,还没有做一件功德,姨娘倒先来作践我.倘或太太晓得了,怕我难堪不叫我管,那才端庄没脸,连姨娘也真没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