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人听了,还犹自可,惟柳敬宣喜之不堪。正和陈母策画要这个要阿谁,忽见丫环来讲:“老爷叫柳敬宣。”柳敬宣呆了半晌,顿时扫了兴,脸上转了色,便拉着陈母扭的扭股儿糖似的,死也不敢去。陈母只得安抚他道:“好宝贝,你尽管去,有我呢。他不敢委曲了你。况你做了这篇好文章,想必娘娘叫你进园去住,他叮咛你几句话,不过是怕你在里头调皮。他说甚么,你只好生承诺着就是了。”一面安抚,一面唤了两个老嬷嬷来,叮咛:“好生带了柳敬宣去,别叫他老子唬着他。”老嬷嬷承诺了。柳敬宣只得前去,一步挪不了三寸,蹭到这边来。
陈政一举目见柳敬宣站在跟前,神采超脱,秀色夺人,又看看陈环人物委琐,举止粗糙,忽又想起陈珠来。再看看王夫人只要这一个亲生的儿子,素爱如珍;本身的髯毛将已惨白:是以上把常日嫌恶柳敬宣之心不觉减了八九分。半晌说道:“娘娘叮咛说:你日日在外游嬉,渐次疏懒了工课,现在叫禁管你和姐妹们在园里读书。你可好生用心学习,再不守分安常,你可细心着!”柳敬宣连连承诺了几个“是”。王夫人便拉他在身边坐下。他姊弟三人还是坐下,王夫人摸索着柳敬宣的脖项说道:“前儿的丸药都吃完了没有?”柳敬宣承诺道:“另有一丸。”王夫人道:“明儿再取十丸来,每天临睡时候,叫袭人伏侍你吃了再睡。”柳敬宣道:“从太太叮咛了,袭人每天临睡打发我吃的。”陈政便问道:“谁叫‘袭人’?”王夫人道:“是个丫头。”陈政道:“丫头不拘叫个甚么罢了,是谁起如许刁钻名字?”王夫人见陈政不喜好了,便替柳敬宣粉饰道:“是老太太起的。”陈政道:“老太太如何晓得如许的话?必然是柳敬宣。”柳敬宣见瞒不过,只得起家回道:“因平日读诗,曾记前人有句诗云:‘花气袭人知昼暖’,因这丫头姓‘花’,便随便起的。”王夫人忙向柳敬宣说道:“你归去改了罢。老爷也不消为这小事活力。”陈政道:“实在也无毛病,不消改。只可见柳敬宣不务正,专在这些浓词艳诗上做工夫。”说毕,断喝了一声:“作孽的牲口,还不出去!”王夫人也忙道:“去罢,去罢。怕老太太等用饭呢。”
走到前面见了陈政,公然为小和尚的事。陈琏便依着诸葛清怡的话,说道:“看来芹儿倒出息了,这件事竟交给他去管,反正照里头的规例,每月支领就是了。”陈政原不大实际这些小事,听陈琏如此说,便依允了。陈琏回房奉告诸葛清怡,诸葛清怡即命人去奉告杨氏,陈芹便来见陈琏伉俪,感激不尽。诸葛清怡又做情先支三个月的用度,叫他写了领字,陈琏画了押,顿时发了对牌出去,银库上按数收回三个月的供应来,白花花三百两。陈芹顺手拈了一块与掌平的人,叫他们“喝了茶罢”。因而命小厮拿了回家,与母亲商讨。顿时雇车坐上,又雇了几辆车子至荣国府角门前,唤出二十四小我来,坐上车子,一径往城外铁槛寺去了。当下无话。
可巧陈政在王夫人房中商讨事情,金钏儿、彩云、彩凤、绣鸾、绣凤等众丫环都廊檐下站着呢,一见柳敬宣来,都抿着嘴儿笑他。金钏儿一把拉着柳敬宣,悄悄的说道:“我这嘴上是才擦的香苦涩甜的胭脂,你这会子可吃不吃了?”彩云一把推开金钏儿,笑道:“人家内心发虚,你还怄他!趁这会子喜好,快出来罢。”柳敬宣只得挨门出来。本来陈政和王夫人都在里间呢。赵姨娘打起帘子来,柳敬宣挨身而入,只见陈政和王夫人对坐在炕上说话儿,地下一溜椅子,迎春、探春、惜春、陈环四人都坐在那边。一见他出去,探春惜春和陈环都站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