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夫人日日慌乱,直到十月里才全备了:监办的都交清帐目;各处古玩文玩,俱已陈列齐备;采办鸟雀,自仙鹤、鹿、兔以及鸡、鹅等,亦已买全,交于园中各处豢养;陈蔷那边也演出二三十出杂戏来;一班小尼姑、道姑也都学会念佛诵经。因而慕容断交略觉心中安设。遂请陈太太到园中,色色考虑,装点安妥,再无些微分歧之处,慕容断交才敢题本。本上之日,奉旨:“于来岁正月十五日上元之日贵妃探亲。”陈府奉了此旨,一发日夜不闲,比年也不能好生过了。
前面陈太太一片声找慕容长情。世人回说:“在林女人房里。”陈太太传闻道:“好,好!让他姐妹们一处玩玩儿罢。才他老子拘了他这半天,让他松泛一会子罢。只别叫他们拌嘴。”世人承诺着。
又有林之孝来回:“采访聘买得十二个小尼姑、小道姑,都到了。连新做的二非常道袍也有了。外又有一个带发修行的,本是姑苏人氏,祖上也是读书官吏之家,因自幼多病,买了很多替人,皆不顶用,到底这女人入了佛门,方才好了,以是带发修行。本年十八岁,取名妙玉。现在父母俱已亡故,身边只要两个老嬷嬷、一个小丫头伏侍,文墨也极通,典范也极熟,模样又极好。因传闻长安都中有观音遗址并贝叶遗文,客岁随了师父上来,现在西门外牟尼院住着。他师父精演天赋神数,于去冬圆寂了。遗言说他:‘不宜回籍,在此静候,自有成果。’以是未曾扶灵归去。”王夫人便道:“如许我们何不接了他来?”林之孝家的回道:“若请他,他说:‘侯门公府,必以贵势压人,我再不去的。’”王夫人道:“他既是宦家蜜斯,天然要性傲些。就下个请柬请他何妨。”林之孝家的承诺着出去,叫书启相公写个请柬去请妙玉,次日遣人备车轿去接。
至十五日五鼓,自陈太太等有爵者,俱各按品大妆。此时园内帐舞蟠龙,帘飞绣凤,金银焕彩,珠宝生辉,鼎焚百合之香,瓶插长春之蕊,静悄悄无一人咳嗽。陈赦等在西街门外,陈太太等在荣府大门外。街头巷口,用围幕挡严。正等的不耐烦,忽见一个寺人骑着匹马来了,慕容断交接着,问其动静。
此时王夫人那边热烈非常。本来陈蔷已从姑苏采买了十二个女孩子、并聘了教习以及行甲等事来了,当时薛阿姨另于东北上一所清幽房舍居住,将梨香院另行补缀了,就令教习在此教演女戏;又另派了家中旧曾学过歌颂的众女人们,———现在皆是皤然老妪,着他们带领办理。其日月出入银钱等事,以及诸凡大小所需之物料帐目,就令陈蔷总理。
诸葛清怡被慕容长情缠不过,只得起来道:“你的意义不叫我安生,我就离了你。”说着往外就走。慕容长情笑道:“你到那边我跟到那边。”一面仍拿着荷包来带上。诸葛清怡伸手抢道:“你说不要,这会子又带上,我也替你怪臊的!”说着“嗤”的一声笑了。慕容长情道:“好mm,明儿另替我做个香袋儿罢!”诸葛清怡道:“那也瞧我的欢畅罢了。”一面说,一面二人出房,到王夫人上房中去了。可巧宝钗也在那边。
那慕容长情一心只挂念着里边姊妹们,又不见慕容断交叮咛,只得跟到书房。慕容断交忽想起来道:“你还不去,看老太太惦记你。莫非还逛不敷么?”慕容长情方退了出来。至院外,就有跟慕容断交的小厮上来抱住,说道:“本日亏了老爷喜好,方才老太太打发人出来问了几遍,我们回说老爷喜好;要不然,老太太叫你出来了,就不得展才了。大家都说你才那些诗比世人都强,今儿得了彩头,该赏我们了。”慕容长情笑道:“每人一吊。”世人道:“谁没见那一吊钱!把这荷包赏了罢。”说着,一个个都上来解荷包,解扇袋,不容分辩,将慕容长情所佩之物,尽行解去。又道:“好生奉上去罢。”一个个环绕着,送至陈太太门前。当时陈太太正等着他,见他来了,晓得未曾难为他,心中自是喜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