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头人反应倒快,目睹着不好,几个箭步便进了翠薇筑,七手八脚架起宝音,宝音未得近身,只在兰煜手背抓了一把,留下一道红痕。只这一吓倒是不轻,兰煜小衣被盗汗浸湿了大半,外头冷风也狠狠灌出去,打得兰煜暗斗连连,抖个不住。
兰煜伸手拿过塌边案几上的纸,细细扫着纸上的绢花小字:
歌舞声声从远处传来,钟粹宫只剩了兰煜主仆,她紧紧缩在被衾里,青丝披垂,楚楚身躯不堪一握,病中本就蕉萃,思家之情便更甚,她瑟缩着,凄然不已:“纤云,我是不是变得没用了,畴前的日子也不痛快,可我从不抱病的。”
一句话更激起兰煜无穷酸楚,病来如山倒,兰煜向来不显喜怒,也愁思尽现,“是额娘照顾,是额娘为了照顾我,才病倒几乎丢了性命。现在额娘不在,我既照顾不好本身,更觉昔日许府里满门光荣的好笑。”
纤云非常解气,道:“皇上雷霆大怒之下与小主所说无二,偏慧朱紫嘴尖不烂,口里还叫骂不休,说皇上看不起她们蒙古亲眷,这才让皇上大怒难收,叫了当差的压慧朱紫回宫禁足,也未说多久解了。”
兰煜毕竟耐不过炭火被剥削的隆冬,染上了风寒,待到下元节家宴之时,兰煜已然卧病在床,得皇后允准免除下元节家宴及晨昏定省。
兰煜用一方杏粉色的丝绢掩开口鼻,不住地喘着粗气,沙哑的嗓音里充满了暗淡的神态:“岂止难以顺利,怕是万劫不复了。”
兰煜总感受宝音的面孔尚在面前,不觉紧紧闭上眼,语无伦次道:“可若不是因为我们,她的脸,她的模样,清楚就是因为我们啊!”
兰煜这才舒了口气,端起茶杯,却见茶水冰冷刺喉,不得又放下,哑声道:“这诗构造甚多,从她嘴里念出来,觊觎后位,为一罪。宮怨诗在后宫本就忌讳,她大庭广众宣之于口,有伤面子,为二罪。最后便也是最要紧的,本日在长门,向来不如丑。是陈阿娇被废后万念俱灰的哀号,她这便是实打实打皇上的脸,讽刺皇上凉薄无情,真正的大不敬之罪了。”
纤云也怕极了,附在兰煜身边,颤巍巍道:“小主,我们不过想让她出出丑,何至于这般严峻?”
一个家世显赫却不得圣意的妃嫔,她的受责并没有在宫里掀起太大的波澜,茶余饭后,不过有人闲谈几句宝音的傲慢浮滑,不知天高地厚罢了。只是唯恐天下稳定的人,拿着与钟粹宫相对的储秀宫并提。西有储秀敏嫔,东有钟粹宝音,两位禁足的妃嫔,足令人益感君威日盛。更有流言测度:大清后宫尚未有冷宫之说,现在情势,怕是冷宫必将复建。此语一出,宫中女子大家自危,各个噤了闲言碎语。后宫更显诡静。
妾家望江口,少年家财厚。临江起珠楼,不卖文君酒。
纤云顿了顿,点头道:“小主放心,她还没来得及说,王承诺便俄然冒出来请罪,声泪俱下说本身日前听过慧朱紫吟诵这诗,也听到过慧朱紫多次扬言觊觎皇后之位,畴前不敢揭露,现在却不敢再瞒了。”
纤云回道:“太皇太后身子不适,昨晚并未赴宴。皇太后倒是在,只是满殿王公命妇,很多晓得诗文的,如何能公开偏袒,便也沉默了。”
兰煜惨白的脸上浮起诡秘一笑:“汉武帝威武君王,平生独一受人诟病的,便是对待几位妻妾狠厉断交,这首《相和歌辞》便是悲悯汉武帝废后陈阿娇之作,陈阿娇是汉武帝表亲,慧朱紫与皇上,也是表亲。”
纤云不屑,恨恨一撇嘴,道:“可儿家陈阿娇是皇后,她不过是个朱紫,也好大言不惭,说这诗她感同身受,特学来念给皇上。皇上一听这才发了脾气,直问她是从哪学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