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闭幕了一头长发,萧冷儿固执桃木梳怔怔坐在铜镜前面,那一梳却迟迟下不去。她会不会是古往今来第一个在出嫁前本身为本身梳头的女人?咬了咬唇,她俄然有些不甘心,便扬声叫道:“这时节里气候说不上酷寒算不得炽烈,整夜整夜呆在树上毕竟难捱。鸟飞虫鸣,夜如霜露,故交何不进屋一叙?”
扶雪珞痴痴看她,萧冷儿正自奇特,已听他脱口道:“你……你方才那神情,真真与畴前一模一样。”
萧佩如抿嘴一笑:“我明知她内心的苦,又怎会与她活力?只是,”她顾恤叹道,“她只怕是全天下最孤单的新娘子了。”
他是全天下现在把握千万人生杀大权、错一步就有能够通盘皆输的人之一,他是最不能冒险、最不能赌的人。
三人随即沉默下去。萧冷儿的决计,这些天她们在一旁看得比谁都清楚。
但他明天毕竟是来了。
他让她承载了多少豪情与罪恶,到现在她已没法再去清理。摆布,她这平生都已欠定了他。
至情至性的人。
庚桑楚浅浅一笑:“怎的你我定见老是相左?在我心中我早已迟暮,唯有你倒是一每天更加斑斓。”望着她的目中尽是柔情。
一人踏着满室嫣红飘然出去,宽袍广袖,恍眼竟似仙风道骨。而以他现在修为,道一声半仙也不为过。
萧冷儿恍若未觉,还是温然笑道:“我记得畴前,你最是体贴我的后半生,总但愿我找个好男人嫁了,开高兴心过平生。现在我找到全天下最好的男人,你为我欢畅是不欢畅?”
庚桑楚毫不在乎,只悄悄看着阿谁独一能进入他眼中的女子。他出去的一刻萧冷儿便已伸手掀去盖头,青丝衬了红妆,明艳端丽,天下无出其右。
捏着红绸一头端端下拜,扶雪珞手心尽是盗汗,这才体味到五年前洛云岚明知婚礼必将间断的表情。
哥哥呢?若冷儿死了,他又是不是还活得了?
“恰是。”萧冷儿颔一点头,“萧家与楼心圣界胶葛百年的恩仇,当中亦有很多异事,最让我感慨的是两家历代倒真出了很多绝世奇才和痴男怨女,实在大开眼界。”
看她一步步走近,洛云岚扶雪珞二人都是满心慨叹。他们初识她的那天她也是一身新娘子的装束,冰雪剔透,妙语连珠,一举佩服了一干朋友和扶雪珞的心。光阴仓促,现在她身量比起那年实在拔高很多,穿戴一身明红的衣裳,更显窈窕绰约,却再找不回当时的烂漫欢畅。现在她站在大厅当中,自有一种贵胄庄严,却冷落得仿佛厅中统统别的人都不存在。
庚桑楚目中痛苦深重得几近要滴出血来:“但我倒是至心的,每一个字都出自至心,我毫不准你另嫁别人。本日我既来了,便是筹办要支出统统,只求留你在我身边。”
半晌依暮云喃喃道:“如此看来,我便是再恶感他二人的婚事,从现在起却也要祈求上天保佑明日这婚礼顺顺利利停止了。”
明知她心中没有他,他仍然安然接管并与她同进退。
萧冷儿这才昂首,两人相视一笑,扶雪珞道:“时候还早,我推测你难以入眠,便来碰碰运气。”
即使相互折磨,他也会留住她。即使要做出他最不肯做之事,当他踏进这扇门开端,统统就再无转圜余地。
庚桑楚面上纵有笑意,却也不比他好多少,喃喃道:“我晓得现在你对我说的每一句话每一个字,都没有至心。你承诺我的每一句话,也毫不会放在心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