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听闻他光着膀子同一群家奴在田间地头就打了起来,可失实?”
领头这个见石启阴阳怪气,虽也素闻他好用刑法,是个猛厉之人,却仍不把他这县令放在眼中,只服膺仆人的话,遂道:“石大人晓得便好,傅家已给足了面子,查也查了,记也记了,事情可不要做绝。傅家晓得石大人同乌衣巷立室有些友情,不过,大人就只甘心当作家的一条咬人的狗么?”
府衙世人忽听他出言辱人,刹时变了神采,不想石启早冷不丁拎刀便朝他身上实在砍了一道,疼得此人哇哇直叫,四周人见状立即要围攻上来,却见石启一双细眼中闪着幽光,手里仍提着刀,任由那嫣红的血迹蜿蜒而落,只嘲笑道:
“另有一事,石大人的主薄让下官给至公子带了些话,那位李主薄说,石大人的母亲归天了,可石大人却不觉得意,不大守礼,无人能劝,还望至公子能出面训导,主薄另附了一封书牍。”处置见成去非面上没甚么窜改,忙又弥补此事,呈上了书牍。
李统是白面墨客,见底下人竟被这些农家子摈除至此,不免上火,一张脸涨得通红,再看石启早一个大步上前,拦住奔来的一个,蹭地拔了他的刀,拎着直迎而上,嘲笑看着这群情澎湃的十几个壮汉:
“如何,这是要造官府的反?!”
那边几位尚书郎虽埋首于公事,却一向留意听着这处置的答话,天然也是想多晓得些那石启的新奇事,几人面面相觑看了一眼,脑中便各自勾画当日场景去了。
未几时,那些家奴纷繁倒地不起,哀鸿遍野似的,东倒西歪躺了一片,好不惨痛,石启嘴里骂道:
石启哼哼两声,听那家仆唱曲唱上了瘾,仍不住嘴,实在不忍卒听,斥骂了一句:“阿三,你也听听你那破锣嗓子,调子走得这老牛能够给你拉得返来?!”
派去督查县政的处置返来时,把所闻所见,一一禀了成去非,成去非一面批着公文,一面聆听,并未说甚么,临到最后,才问:
石启下认识朝额间抹了一把,只觉黏黏热热一手, 低首瞧了, 原是一滩鸟屎,石启悄悄骂了几句,顺手往车横木上几下蹭洁净了。这泡鸟屎,虽拉了他一脸, 困意却就此全无,放眼朝田间望去,只见农夫们正低头插秧, 走着十字法度, 左手出, 右手插,一撮一撮非常麻溜,眼下也算恰是布谷催更,劳燕护耕的时令,他一个挺身,径直从牛车上蹦了下来,前头家仆只觉背面一轻,回顾就瞧见自家大人早气定神闲在浓荫底下撑起了腰,略略踱着步子。
石启又哼哼两声,干脆脱了罩衫,一把甩到李统面上,道了句:“李主薄离得远些,别误伤了你!”
“本官早就想经验你们这些没法无天的狗东西了!本日倒本身奉上门来!来啊!都给我押归去,大刑服侍着!”
李统早听得面上挂不住,便对这胡女说:“快把大人劝回家去,这是大事!”石启家中这位要死了的娘是继母,石启同这位继母的干系,李统有所耳闻,传闻本是庶母,不知使的甚么手腕,逼走了石夫人,石夫人就此很快病殁,这庶母便扶了正,这些都是陈年旧事,却多少也是为这,石启的性子自与凡人有所分歧,幼年时狂放不羁,为人又尤其刻薄,乃至酿下一场大祸,再厥后,不知为何能为太傅成若敖所援救,这又是后话了。
不料这胡女倒和石启一本性子,眨着一双绿幽幽的眼睛笑道:“他说的有事理,是我不该来。”说着竟又折身跑走了,李统匪夷所思地看着那一抹身影几下就跑远了,再看看那头已和农夫扳话起来的石启,不由苦笑摇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