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去非挑出一枝笔,舔了舔墨池:“脸皮别那么薄,两句话下来,就能把你说哭了,你如许的闲人,我还是能养得起的。”
绿屏门的角落, 栽了一丛瘦竿儿竹子,入夏后竹笋已成了新竹, 孟夏草木长, 现在一阵紧甚一阵地滴答着雨,在这夜色当中, 格外清楚。成去非朝她走去,递了巾帕,又稍稍往外探了一眼:
“阮女人,”成去非不知何时已来到了身畔,一眼就瞧见了几近不剩甚么的白盘,“你原是这么实心眼的人,让你尝尝,你倒吃光了。”
说罢见她耳后那片晶莹肌肤,一时心神摇摆,便附在她身上耳鬓厮磨道:“既日里夜里都念着我,今晚就留下可好?”
“我家中不养闲人,你倒算一个。”
等了半晌,见她只红脸,却没动静,成去非的目光在她身上转了一圈,道:“又只是想见我?”
她仍旧是怯生生的娇态,咬着唇,含混不清地应了。
这解释让人哑然发笑,成去非偏用冷冷的腔调逗弄她:“你不是来了么?我要那笨手笨脚的丫头干甚么?”
听她半晌又憋出这么一句奇奇特怪的话,成去非便起家,径直来到她跟前,半俯下身子,忽捏住了她下颚,见她下认识想躲,便道:
说罢酝酿了下说话,一面提笔落字,一面道:“外间有新摘的樱桃,你尝尝,去吧。”
她终是招得快,一泄而出,毫无保存,成去非再考虑她那句不知所谓的话,才明白过来,兜这么大圈子,原是想跟着去顾府。
“您方才是给谁写信么?”她吞吞吐吐的,眼睛忽闪忽闪,让人一看便知心虚,成去非遐想她研墨时景象,眼睛总成心偶然地往阿灰那帖子上瞥,心底猜出几分,怠于和她在这绕圈子,道:
她踌躇抬眼望了望他,见他全然不复当日突来的和悦,更似惯有的沉着复苏,酝酿好的一番说辞被他一个眼神便悉数打了归去。
琬宁不由别过脸去,一挣,他松了手,居高临下瞧着她:“既没弊端,就好好说话,甚么叫我去哪儿,你去哪儿?”
脑中却早已想到当日她竟敢追着阿灰请教《老子》一事,心头虽不悦,却鉴于前次的经验,不想又曲解了她,弄得他再招一份偿不清的债,遂等她答话。
“你冒雨前来,有何事?”
“看来我不承诺是不可了。”
琬宁却没审透贰心机,她想的简朴,编不出多周到的来由:“我,我也想去看看顾家的乞巧宴。”
这些倒不是谎话,她不算骗他,上元节确是远的很,同他那句不知真假的承诺一样远。琬宁半日不听他说话,犹踌躇豫站了起来,脸上滚烫,伸出了手,在半空中停了半晌,终究落到他衣衿处,轻扯了一下:
琬宁忙避开他那过于锋利的眼神,唯恐多看一眼本身就马脚尽失,呐呐道:“您连个研墨的人都没有……”
“这么大的雨, 你是仗着离得近,连伞都不撑?”
外头几案上,白瓷盘子里果然盛着鲜艳艳的红樱桃,这色彩,恰到好处的合意,倒像他那小我,也是看一眼,便不明由来的心惊。琬宁捏了一颗含在口中,悄悄一咬,浓烈苦涩的果肉便溢了满口,她这只手底还攥着他的巾帕,虚虚抵在颚间,猜他定是在给顾家回帖,起先在木叶阁想好的说辞,现在再想,只觉矫情,显得她无病呻、吟,琬宁不由烦恼,一想到烟雨姐姐,她便魂不守舍的,又急又慌,一点都不慎重。
可他这句偏又误打误撞,直中人内心,她确是因为顾公子在,才要到顾府去的。
公然,成去非凝神盯住了她:“你问这个做甚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