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大人已在筹办,带上您的手谕了。”吴冷西接言,“只是担忧……”
“大人, 恰是本年第一批秋粮, ”吴冷西振了振衣袖。
听起来的确天方夜谭,成去非皱眉道:“官仓的出入核验向来有专门的管帐簿册,偷换粮食岂是那么简朴的事?莫非要扼守仓的将领全数打通了不成?”
言罢随即松了她手,琬宁被他突如其来的行动弄得思路一时跟不上,当真想了半晌才道:“脑中只想着吃的。”
成去非闻言就势抓了她方伸进水中的手,轻捏了下:“你原是也吃过几日苦的,晓得人饿极了会如何着么?”
“我重新给您换盏茶。”琬宁未语先羞,却终是鼓起勇气说道。
未几时,成去非举步而入,见婢子们仍在,打了手势让她们下去,独留琬宁一人,琬宁见状,僵在那边,成去非已是惯常神采,绕进屏风背面,道:
成去非瞟她一眼,叩了叩桶沿:“我是让你来服侍的,不是让你干站着的。”
拔地而起这么一句,问的她莫名,却也恭谨答了:“食为政首。”
成去非只觉惶恐非常,脑中一片空缺,仿佛在细心机忖着吴冷西这番话里深意,终不能得,便森森望向他:“你说说粮食为何是湿的?”
琬宁一面替他和顺拭着,一面轻应:“您要听哪一首?”
“肯定, 并且, 下官也已大抵猜出那些发霉的粮食是甚么来头了, 姑妄说给大人听听, ”吴冷西清了清嗓音,神采更加凝重起来,“往西北运的那批粮食,无外乎两条来路:其一, 客岁世家们私家庄园因储存不善, 加上阴雨连缀, 导致粮食发热生霉,恰逢您提出捐粮一事,天然是一举两得,一来呼应了朝廷的号令,二来清理了那些他们本来就要毁掉的陈粮,不过即便如此,需求措置的坏粮仍然很多,因而换走了厥后官仓新进的粮食,段文昌的供词不止这层意义,他说诸如此类,以往有之,是常例,下官想,是不是之宿世家也曾公开里从官仓置换掉本身的陈粮?”
成去非嘲笑一声:“担忧甚么?担忧事情没烂透?他们倘是耀武扬威,拒分歧作,你那三十六式还等着留给谁?”
琬宁只得顺服上前,仍像上回那样,坐在胡床上,特长巾沾了水,稍稍抬眸便能瞥见他那一身健壮的精肉来,他善于骑射,自分歧于普通江左后辈的惨白孱羸,看得琬宁一阵臊,忙避过了,谨慎替他擦拭着臂膊,却毫不敢逗留,只悄悄一触,脑中闪过一个动机:此人身子实在是硬,不由遐想到书房那晚之事,手底便轻颤了起来,倘不是接连几日的不适,她几近觉得那只是个梦罢了。
“挨过饿么?”成去非接下来问的更无由,琬宁想了想,方低声道:“阮家出过后,我们被拉到街上要给卖掉,那几日,只觉又饿又疼。”
不知过了多久,又问:“你现在还以为段文昌的供词有拉人下水之意吗?”
两句话说得她颜面全无,琬宁面红如滴血,听他窸窸窣窣一阵,似是三两下便除尽衣衫,正埋首尽力辨听着那声音,面前一黑,原是一团衣裳砸了她满怀,她几乎没接住,忙抱紧了,悄悄给放到一旁,又听一阵入水声,心底才稍稍放松下来。
琬宁点点头,成去非便问:“晓得史乘里头哪句话最残暴么?”
看她那局促模样,一时亦感觉好笑,把手巾掷到她怀中,表示道:“你离那么远,手够得着么?”
本年气候还算稳定, 江左各州郡的收成即便未达到歉收的程度,但先收割的州郡已及时把该上交中枢粮仓的田租运到了石头城,仓部郎卖力诸仓文书账目出入,阿灰则汇总到台阁, 且由本身亲身过目,终究才归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