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伯渊,你保重。”
“对!日月可鉴!”韦少连拊掌感激看了虞归尘一眼,成去非冷冷看着他,“行了,白马饰金羁,连翩西北驰,可惜你不是幽并游侠儿,我看不惯你那套胡里花梢的行头,把你那顿时累坠的东西给我全扔了,闻声没有?”
夜风还是寒凉的,边陲上的衰草应还覆盖着寒霜,这一室暖和之间,虞书倩在听完成去非简练又中肯的几句交代后,再度见礼,亦如同她真正的兄长一样淡然处之。
成去非没有说话,只含笑点了点头。
狸奴自入成府这几年,甚少见到成去非,多在后院打杂一类,偶尔也肯做些胡人所常用胡床一类器物献与世人,府中高低垂垂风俗这工致又沉默的外族少年,遂相互相处,倒也相安无事。更何况狸奴极其聪明,现在一开口,早是一嘴纯熟的建康官话:
兵者,国之大事,死生之地, 存亡之道,不成不察。是以王师出征前的繁复筹办,不成掉以轻心。参军需赋税, 到衣甲东西, 不一而足。又因建康去并州长途跋涉, 朝廷临时征用官方几十万匹马骡等畜以保后勤辎重运输。
这一句和她真正的骨肉兄长如出一辙,她那点在钟山事情闪现的聪明和勇气,在如许的时候,让成去非再一次感慨佩服。仿佛如许的拜托,虞家兄妹,天生就是要来为他成去非承担的,为他立室承担的。
又不是没杀过人,韦少连腹诽一句,欢天喜地去了。
比及成去非回到书房时,虞归尘已到,两人一时竟无话可说,只冷静饮茶,成去非终先好友一步缓缓开口:“除了台阁的事情,我另有一事相托。”
两人闻言不由对视一眼,这小子何时上的奏表两人竟毫不知情,现在风风火火跑来,雀跃之情溢于言表,成去非却兜头就泼下一盆冷水:
凤凰五年元月末, 雍凉多数督舞阳侯骠骑将军周休殁,凉州太保护送棺木回京。又有并州祸事复兴,天子授尚书令成去非为征北大将军, 加督并州诸军事, 假节,领兵二十万出征并州平叛。朝中虽仍多有疑议, 然天子金口玉言, 任由百官各自演义。
但是这笑意在虞静斋走远后,兀自垂垂固结,成去非一阵低喃:“人生不满百,常怀千岁忧……”
韦少连反手抓了抓脑勺,悻悻然:“家里不管我,我反正也要去西北,今上开了天恩,许我将功抵罪,兄长,”韦少连上前一揖正色道,“我是真的愿同兄长出世入死!此心,此心,”本一肚子沛然正气,忽被一个如何也想不起来的词卡住,还是虞归尘给他笑接上:
虞归尘听言,心下又稍安宁几分,这些人蛰居夕照马场好久,如何借朝廷临时征兵的名义随成去非北上不得而知,但约莫可作亲信,可作精兵,则多添一份保障,这让他由衷地替成去非欢畅。
倘真论起常日自律,虞归尘并不亚于成去非,不近女色,不事浮华,责己重以周,待人轻以约,唯爱天然山川罢了。但自重新入仕以来,克己营私,廉约谨慎,又引得无人不赞。加上其人向来都是清雅风采,更得时人青睐。虽与乌衣巷至公子号称“连璧”,却贵居“江左八俊”之首,不是全无事理。
台阁中度支尚书、左民尚书没日没夜核算军饷赋税等琐细,案几上高高摞起一沓这数年来各地土断服从,府库储备有所增加, 盖因光阴太短,充其量只能算是聊胜于无。顾曙一时候忙地不成开交,既是尚书令亲身出征, 统统事件明细皆要一清二楚转呈给他, 这此中天然草率不得。另有尚书令语重心长交代:我走后, 台阁诸事,你同大尚书要多多担待。顾曙亦自是答允不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