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未明已嫌恶地轻皱了眉头,丁壶立即明白此中深意,他家六公子最讨厌男仆近身,说是恶臭熏天,固然丁壶一向自以为沐浴换衣已是相称勤奋了。他只得后退几步才说:“大将军府上的家奴钱荻还未曾到,小人已刺探好,他正沐浴换衣。”
一旁的小丫头已忍不住笑出声来,丁壶这才回神,忙道:“长公子忽被成大人找了去,小的怕畴昔反倒担搁了。”
薰薰暖风透太轻纱吹得缠绵,待浑身都起了热意,顾未明低吟几声,摆手表示能够了。擦香侍女便退至一旁,梳头的侍女悄悄上前,轻巧解开束发,任由一头青丝垂落下来,一侧小丫头立即捧了荷叶形的小银罐跪了下来。梳头侍女取出一把精美的白玉篦梳来,配着茉莉水仙素馨蒸馏成的花露油,一道道和顺梳下来。
顾未明全然不管,只低首和面前人痴缠,如灵蛇吐信,鸣咂有声,来人见此状,忙又退到了轻纱外,好一会儿,才见一少女出来讲:“公子叫你出来。”
说罢兀自起了身,衣袂间飘着清雅香气。
桥底下忽驶出一艘划子,船身倒不算大,四周笼了轻纱,船头立着两个挑着凤凰灯的女孩子。船内,顾未明正闭了眼趴于软榻之上,背上衣衫尽褪,暴露白净光亮的脊背来,身边的侍女一双软若无骨的素手正在厥后背灵蛇般游走,均匀用力,那梅真香便丝丝渗入肌理,肤色天然柔滑光滑不输少女。
竟是乌衣巷顾家的长公子顾曙!
顾曙也不推让,大风雅方落座,许侃若无其事打量他几眼,这顾曙穿着虽不华贵,却自有贵公子气度,乍一看上去,和虞归尘倒有几分类似处。
许侃虽心中存疑,却也看出顾曙定是其间常客,只见他带笑接上方才的话茬:“大人一方重臣,不也往这里来?”
丁壶顿了顿,又弥补说:“长公子临走说了,有事可来寻六公子您问主张。”
“许侃底下都去了甚么人?”
“那顾公子是你家常客?”
秦淮河碧波泛动,水面粼粼,从远了看,一艘艘精彩画舫倒像是银河里洒落的点点星光。两岸乐坊林立,歌姬美好动听的歌声耐久不散,氛围中混着刨花油、胭脂、熏香各种气味,甜腻浓稠得化不开。
“本日偶遇大人,痛饮吃肉,甚是镇静。天气既已不早,曙就先告别了,今后如有机遇再见。”顾曙神采已微微泛红,神情却还是那般安闲,说完这些竟真的飘但是去,许侃这才留意到,他身边是未带侍从的。光是瞧那背影,便觉脱尘,真佳公子也……
小二嘴角立即咧开了花:“那是,顾公子人和蔼又风雅,小店的高朋啊!”
几位侍从听了不免蠢蠢欲动,碍着许侃,不好明说,没想到顾曙竟提起这茬来,顾曙淡笑看了世人一眼:“秦淮两岸,自有异于荆州处,风土情面,别具一格,大人暮年虽在朝为官,眼下工夫荏苒,秦淮河两岸却有新变,故地重游,当别有感悟。”
说话间,只见店小二先是上了几碟葱白,数碗酱料,又有一叠叠牛皮纸一样薄的牛羊肉溢着香气端了上来,这香气非常,许侃只感觉分外熟谙,却如何也想不起来是甚么项目。
“好啊,”顾未明低低笑了,许侃的长史同钱荻一样,传闻是个火炭脾气“借那金满楼,引他一场火,记着,这火要烧得有分寸,别引本身身上来了。”
丁壶只见一双凤眸中泛着滟滟的水光,再有嘴角那抹蜜普通的笑意,一时看得怔神。
“这家店掌柜,是幽州人,大人现在吃的便是幽州的松柴烤肉,建康仅此一家。”顾曙笑着解释,另腾开一只手,缓缓倒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