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仲素的淡笑里唯独占他本身才气发觉到的微讽:“年青人读了几本书,便想着要救百姓救黎庶,天下大治,伯渊的缺憾还是太年青,火气旺,待上了些年纪,世道天然会教他该如何做人做事,他比他父亲,差得还远,且先由他折腾去。”
外头繁星似水,风露中宵,留白感觉面上微微有了凉意,讳饰好脸孔,自司徒府出来后,行出很远,才变作那东林寺的大和尚法秀。
是夜, 吴冷西自乌衣巷回廷尉署,仍不见慎重一行人动静,遂在小榻上和衣稍作安息, 因白日里驰驱, 忙得足不沾尘,很快便睡得深沉, 直到烛台爆出一声火花, 哔啵作响,吴冷西蓦地惊醒,起家扣问时候, 方知东方既白,本身竟一觉睡了过来?吴冷西伸展四肢,不由轻咳几声, 鼻息已稍有些沉重, 等捡起不知谁给他盖上的薄衾, 丢往榻边,便朝外头走来。
“容我先去回禀大人。”家仆低声道,扭身往里小跑去了。此人等了半刻,家仆已返来引他去见虞仲素。
留白见他似有倦色,起家见礼,方要辞职,虞仲素幽幽道:“你再去查一小我,伯渊的教员,水镜。”留白更是迷惑,“那水镜先生,听闻长年云游四方,行迹不定,大人要小人查些甚么呢?”
慎重不由放慢了咀嚼:“大人莫不是在开善寺也查出此类肮脏事?”吴冷西一想到那帕子,心机便重几分,并未正面回应,只问:“可还查到些别的?”慎重咽下最后一口点心,抹了两把嘴角,沉声道:“倒真查出了些可疑的东西,大人可知东林寺藏了甚么?”吴冷西稍稍抬了抬眉毛,慎重嘲笑:
“立室至公子,心志拔群,办事平静,喜怒不形于色,叫人毛骨悚然。”留白感喟,两人一边叙话,一边落棋,几十部下来,虞仲素的棋路仍如平常般中规中矩,可不管留白翻滚窜改,虞仲素的棋力都且安闲应对,岿然不动,叫人无从抢占先机,这便是大司徒的短长处了,留白领教几十载,至今无破敌之术,他自问这几十载间棋术精进很多,然终是不敌敌手,一局下来,好一番缠斗截杀,才勉强和局。
“似有这么一事,不过廷尉署的人,如何跑到东林寺去了?”
“是,东林寺二十里外,有一小寺,今夏某日,那小寺主持遣了几个比丘来讨要法器,想供奉几日再与偿还,小人应了下来,因天实在酷热,遂命人且接待几人用些生果冰饮,不料几人许是疏松惯的,脱了半边衣裳,身上竟带着墨刑,厥后公开里查探一番,才晓得这些人,乃当时顾六公子一案的从犯,皆为顾长公子所保,于寺中藏身。”
小吏见他醒了,很有眼色,忙上前道:“郑大人还未曾返来。”吴冷西随即动手命人前去相迎检察, 未几时,遣出去的人飞来相报:郑大人返来了!
还未及进屋,便闻声里头飘起悠悠然的两句诗来:龙游碧海鱼游池,百川归流一势清。来人正欲细品,只听内里笑道:“留白,出去吧。”这被唤作“留白”的中年和尚便提起袍角,进了室内。
“留白听那两句如何?”
虞仲素笑道:“大和尚看现在何报酬龙,何报酬鱼?”留白道:“小人见笑于大人,大人不是说了么?龙者,鱼者,百川归流,一势清也,大人无需担忧,只是本日,”留口语锋蓦地一转,“廷尉署的慎重去东林寺突袭,说来抓流窜的重犯,敢问大人,可有此事?”
大司徒虞仲素还是是平常最爱的打扮:著白纶巾,小冠宽衣,一侧则放着镶有白玉象牙之物的塵尾。由此可见,清谈方散,留白笑着见了礼:“虞公更加高迈。”虞仲素不置可否,冲他招手,“你来的恰好,陪我对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