琬宁未做抵挡,被摔得晕眩不已,不知是撞到了那边,脊背上火辣辣的一阵疼,成去非捏得她更是痛,泪花子在眼眶直转,好半晌才喘上一口气来,目光缓缓滑过他的眼角眉梢,唇畔指端,待他放手之际,终有力地将头软瘫向一边,仿佛一头即要病逝的小兽。
“琬宁,你又在思惟甚么呢?我来猜一猜罢,乌衣巷的至公子,把他第二任正妻推入了人间天国?他此人当真有杀妻的癖好?”
成去非无谓看了她两眼,回身朝外室走去,本身斟了盏热茶,漫声道:“收好你的善心,此事不该你过问,你倘挂念芳寒,我大可奉告你,琬宁,我给了她机遇,她不肯要,约莫同你一样,留在我身边,总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惊骇?”他不觉带有调侃,盖因她一样质疑他的目光,到底让他不快,他来她这里,本不是要寻这无端的意气的。
“天下所拆寺两千六百余所,出家僧尼一十六万五千余人;拆招提、兰若数万余所, 收膏腴上田数千万顷, 收奴婢为编户十五万人。”
成去非在同虞归尘伶仃话别时,忽将一起的测度道了出来:“我思疑,不是许母病了,怕是刺史大人不太好。”虞归尘扭头看他,并未问他缘何作此语,只道:“荆州已经十几载未有变动了,荆楚军也非常英勇,如果真是他病重不济,会给天子上奏保举的。”
琬宁并未听清,只是轻声扣问:“至公子在说甚么?”成去非嘴角微微上翘,笑意还未散尽,“我说,你倘是惊骇,我今后便不再来叨扰你,免得你恶梦。”琬宁定定看着他,眼泪忽止不住喷涌而出,一句话也说不出。成去非挑眉回望着她,“你懂些甚么?是非对错,不是你坐在闺阁中想出来的,你心这般软,又这般胡涂不清,我怕是在你跟前杀只兔子,杀只鸡,你都要觉得我残暴无道,她犯的是国法,不是我要杀她,你可听明白了?”他忽觉哀思,不由遐想当日顾未明之事,不管何人,包含那犯下罪过的当事者,皆不肯正视己之大过,仿佛他才是那十恶不赦之人,尽管恣肆殛毙,他几近忘了,她是读君子之书的,她倘为男儿身,执笔青史,本身也必将在她手底永久不得翻身,他毕竟是不但明,不正大,他在她眼底内心,一定就不是那岭南的毒泷恶雾,或者亦如殿下所观,九关豺狼的罪名,担与不担,尽在别人丁齿之间,由不得他做主。
他直起腰身,冷冷看她很久,才伸手抚平她因方才胶葛弄乱的鬓角青丝,淡然道:“我知你多数是物伤其类,但此事你干预不得,我倘是你如许的心肠,早连浮灰都不剩了,罪孽之人,不值得你如此伤怀。”
成去非于脑海中将许侃这十几载功劳大略过了一遍,沉声道:“他几个儿子皆不成器,常日疏于教养,无一人可比其父,真正有作为的是他底下那四大名将,但论才调魄力,坐镇荆州,怕也比许侃差上几分,至因而否忠心不二,许侃在和不在,恐不成同日而语。”虞归尘冷静思忖很久,方道:“他一旦大去,中枢势需求借机收回荆州之权的。”两人碰了碰目光,皆未再往下深探,只因相互心照不宣,荆州于扬州,始终是潜伏威胁,许侃对朝廷遂事到现在未曾行特别行动,但中枢从未放心过许侃,好笑者不过,大家却皆愿得许侃之位,不管有无二心,能得上游之重,在西北始终不稳的景况之下,毕竟可携威以制扬州,这一点实在过分诱人,而届时,时人亦了然,荆州争夺大战中,四姓必是当仁不让配角,既无大将军,四姓便再也不成能是本来的四姓。此一时,彼一时,势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