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如何晓得的?”
他本就平淡的笑容在一刹的思虑过后,终固结在嘴角。
三宝口严实,是个闷葫芦,现在也只是无声领命,却终想起一事,问道:“宫门落了锁,门徒出不去。”黄裳想了想,道:“是费事,如许,你一早就出去。”
如此一来,反状昭然若揭,朱治在一旁已看得非常清楚,虽狐疑这些物证出处,然证人一口咬定此乃水镜同方士所作,遂又提来两位方士,事下案验,大司徒随即递了折子:水镜大逆不道,请诛之,关联者,当一并严惩不贷。
成去非坐于案前,手中尚执一笔,微微皱眉道:“如何,肇事了?”说罢在桃符留下的纸上圈点他笔力未到处,“说罢,出了甚么事要如此作态?”
“你再说一遍?”
“子炽,你来了。”水镜悄悄拍了拍吴冷西肩头,“我有话跟你说,你听好了。”
“你带几句话给立室,就说先生新添了罪证,大司徒不知从那里得了金龟玉鹤,上头尽是谋逆之辞,请至公子千万要谨慎。”
吴冷西不敢抬目看他,一颗心绞作一团,很久很久方咬碎了牙关,一字一泣道:“师哥,教员他,”吴冷西终还是缓缓抬起一张失魂面孔,已把唇咬破,“教员去了……”
成去非不觉发笑了,正欲再开口,桃符忽指着窗外身影道:“伯父,那人站好久了,真奇特,他未撑伞,是您的客人吗?”成去非顺着孩子的指向,抬眼便看到了一身淋得湿透,于茫茫雨雾中也看不清神态的吴冷西。
结论一出,便是连大司徒虞仲素心中也是一沉,却仍平静上书奏清究竟。一时候,乌衣巷至公子的教员水镜先生在案件悬而不决之际,于狱中为人所害的动静传遍江左高低,锋芒突然间指向本案结合会审的两边:大司徒同司隶校尉两人难逃时人猜忌,亦难逃背后指责。
内里风言风语不管作何态,丝缕入不了建康狱,司隶校尉虽是来结合会审,但天子旨意了然,主审者乃大司徒, 且此案连累成去非, 平凡人遁藏不及,朱治亦不乏此意,乃至于亲审时能少言则少言, 却也是第一回领教大司徒针脚精密问话之风, 即便如此,连续几日, 此案毫无停顿,直到这一日, 有人忽上呈新的罪证:一金龟, 一玉鹤, 上有图谶,却恰是当日街头巷尾传唱儿歌,又刻相干为符瑞。
司隶校尉朱治获得动静时,骇然大惊,心底直道好事,水镜始终未曾认罪画押,复审亦还未展开,密不通风的监狱内,罪囚缘何暴毙,有司查出内幕并不困难:所送饭食中下有巨毒。
成去非瞳孔蓦地收缩,吴冷西从未见他如此惊怖目光,心底说不出的绝望,自怀间取出一把匕首来,颤颤捧到他面前,要求道:“师哥,你杀了我,我求你杀了我……”
一道道清泪终从成去非眼中溢出,他寂然望着吴冷西,喃喃道:“子炽,你……你如何敢……”他扶住案角,缓缓起了身,再也说不出任何话来,径直朝幕天席地的雨中走去,雨如急瀑敏捷堆积至他脚下,凌厉的闪电劈开万千顷雨水,打在他孤峭冷僻的面庞上,成去非仰首望了望无穷彼苍,心头恍恍忽惚浮上些奇特的动机:
“犯人死了!犯人死了!”
而几今后的一刻,建康狱中的嫌犯水镜在小吏再来清算饭菜之际发觉老先生只闭目端坐于狱内,姿势平和宁静,唯嘴角那一线乌黑碧血已然变色,小吏惶恐至极,一起跌撞发足奔了出来,叫声连绵了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