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料成刘二人却并非急于逃遁，只将那数十余勇夫引出，两人各持东西重新呈现在世人面前时，顾曙一阵惊怒，身子一晃，忽咬牙嘲笑：
成去非抬眼看了赵器一眼，赵器会心，轻应一声，回身策马疾走而去。
群臣方自期呐呐艾茫然无措，天子方自拿捏揣测举棋不定，东堂殿外清楚的脚步声却渐次逼近，世人蓦地觉悟，一场宫闱殛毙已迫在眉睫，天子僵坐在御座上，犹自愣怔间，禁军已破门而入，为首的看着却面熟，天子犹自震惊，颤声问道：
窥测神器, 包藏祸心。
虞仲素如同巨浪中一块青石，不管四周风波如何飙急，都无碍他岿然不动，现在也不过略略点头道：
“至公子，西门是右卫将军……他倘是不肯放行，或者趁乱……”
“请今上勿要忧心，臣等早推测本日之事，既是清君侧，荆州愿为天子效犬马之劳！”荆州前来吊丧者姜弘忽跨出两步，百官更是错愕至难以描述的地步，这方堪堪觉悟：不管禁军，亦或是荆州，皆在打算以内，本日的东堂，必无攘避之理。百官也只能同天子一道沉默，因他们也早看出，沉默许便可免于祸降己身，本日众矢之的，不过在于骠骑将军的亲朋故旧--
“仆射你原早有……”台阁尚书郎李涛气愤出列，一语未了，利刃已鲜明刺透他整小我，鲜血喷涌如花雨，两侧侍立的朝臣丧服瞬息被溅染成晕，顾曙漠漠看了一眼昔日同僚尸身，冲禁军那统领冷冷一笑：
百官因尚书郎李涛的迅疾遭戮，刹时噤若寒蝉，唯独大尚书还是不惧神采，一把拉扯住欲要辩白的中丞沈复，那边成去远终启口道：
“看来仆射本日势需求取我等性命了，我等毫无申冤机遇。”
顾曙微微一笑否定道：“大尚书，罪证俱全，我等不过兵谏，为清君侧，”他微微侧眸，“大司徒意下如何？”
天子压住心底荡漾，望向已慌乱如此的群臣，望向已鲜明拔剑的禁军，忽明白统统，忽觉悟统统，只因这统统早于暗中筹划，现在坐上的他，不过是他们的绝好话柄，仅此罢了。
于此时，路昱带的一部禁军赶至东堂殿外，厉声喊叫一番，待有人浑身挂满光滑血浆翻开殿门时，路昱顿时跳将出去，狂喝一声：
百官一时僵住，唯独顾曙安闲自袖管中取出几封书牍来，上前两步先交由近侍：“烦请转呈今上。”那近侍亦是呆住，回神捧了过来慌慌送至天子面前。
内宫的东西门别离由摆布卫将军率兵看管，由此可见顾曙已然打通了东门左卫将军！赵器脑筋转的缓慢，得空感慨他何时同平日瞧不上眼的皇室也勾连一处，果然无所不消其极，却已忧心道：
“还不速去围堵！乱臣要逃！”
成去非立于马背之上，来回于原地踏步，望了望天涯绝顶，究竟上，苍穹并无绝顶可言，他微微眯起双眼，回身便瞥见日头正深深吻在城墙脊兽之上，这座巍峨宫殿从未像现在普通表面清楚，而远处江山如画，江山如血。
顾曙瞥了瞥虞仲素, 见他并未作声, 心底嗤笑两声, 复又正色望向天子：“臣说的恰是骠骑将军成去非。”
赵器一愣，旋即明白过来，顺着成去非的意义再次确认道：
“你们这是逼着今上也交一份投名状？好壮的胆量！”
他们的确在搅动着这江山遍及鲜血。
百官不但是以话而骇怪，亦是以话所带来的不远处影象--几载前恰好是为大将军之罪名，短短八字，向来是乱臣贼子的最好注脚, 向来是攻讦政敌的最好利器, 是永久不得翻身，还是现世反败为胜，好一片风波恶浪，到底谁主沉浮，百官同天子一道做起旁观客，仆射这番话苗头隐然现身，是否真的指向骠骑将军，又是否卷带着德高望重本可美满致仕的大司徒, 东堂的风波要往那边奔涌, 要淹没毁灭何人，那个不过铺路白骨，那个要踩着尸身持续爬升, 上至天子, 下至群臣，无人不谛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