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气客气,”赵器笑道,“你我三人虽素未会面,可二位也是京畿鼎鼎驰名的人物,本日一见,名不虚传,”他虽说的牙酸,却顺溜非常,“想必两位也是利落人,某也不必拐弯抹角,我几人开门见山可好?”
建康盐铁之利,向来为世家大族把持,恰是商贾求之不得处,大司马此举正可谓威胁之,利诱之,届时江程二人必定也自有一番进退难决,赵器虽仍存踯躅,却也不得不认同当下唯此举可行,江程二人家业甚丰,茶、酒、丝、帛无所不涉,免除三载冗赋,应不是亏蚀买卖,且建康光桁渡便是二十四周,常日税敛颇重,时人苦之,既也免了那埭税,更是锦上添花,赵器在脑中细细算账,蓦地觉悟到另一层:至公子许亦正趁此机借商贾之手清算冶铁也未可知,盐铁倘整治有方,于府库天然又是一笔可观支出。
言毕赵器记起上回东堂事了, 今上为嘉奖, 曾赏大司马美妾五人、上女妓十二人,中女妓三十八人, 大司马天然上疏固辞不受,不过现在大司马提及娼妓, 倒是第一回, 赵器如坠云雾, 正满腹疑想,成去非又问:
场面既冷,赵器随即叮咛佐酒倡优进内,待佳酿斟满,赵器笑劝两人,两人忙欲回敬,赵器直言道:“两位定知某的小郎主去岁之事,因我家仆人尚在齐衰禁饮,我是下人,当然不能坏端方。”
他眼角略略扫过一脸错愕的赵器,微哂道:“如何,怕女人?”赵器脸微微一红,忙矢口否定,成去非不再管他,持续道:
今晚酒宴摆于明间,成去非于次间安坐,同赵器简朴扳谈两句,便命他出去相候了。
江左士族舆马器服, 穷极瑰丽,更有蓄养家妓之风,且重艺貌,尤之前侍郎顾未明家中为显, 当时有家妓百人, 器服珍丽,冠于一时。成去非所提谓之色艺绝佳者,恰是顾未明事发后斥逐的一支。大姓后辈因家中养妓,偶至楼馆,也多为声乐扫兴。商贾方乃常客,一面为安慰在外孤单之情,一面楼馆中存有不乏因家主失势经买卖而来者,这些女子面貌皆上品, 倘换作常日断无介入之机, 然时过境迁,遂来问津者可谓趋之若鹜。赵器虽纳罕他虎将问起名娼之事,却仍一一禀清了。
遂事前向蒋坤摸索探听,却不料蒋坤因爱子之事,心灰意冷,亦不想再同官府多有来往,也未曾想大司马会遣人俄然拜访,蒋坤彼时同他二人当下处境并无二致,唯有应下,且这中间存着贺娘子的一层干系,蒋夫人闻说便替夫君拿下主张,仍好好运营此事。
两人垂垂走出长干里闹市,成去非翻身上马,扯缰在原地踏了几步,又弥补道:“另有,你无妨给这二人指一条明路,就说中书令季子同先太尉家里人斗富正在兴头,眼下张家稍落下风,缺的便是海中贵重珊瑚。当然,倘是他能拿出几枚罕见猫眼等物,胜负翻转也只在一瞬。”
赵器一面聆听,一面低首看那清单,不由倒吸寒气,疑道:“至公子,这一笔不在小数。”清单上除却珊瑚一类珍玩代价高得咋舌,府库所存的平常器具亦算离谱,赵器看得心虚,便怔怔望向成去非。
“京畿本就冗官,天然冗费,”成去非微皱眉心,“以是才让你和他们谈前提,用不着虚与委蛇,还价还价,贩子厚利,奉告他们,中枢断不会让他们做这亏蚀买卖,这一回做好了,今后盐铁大头,也大可筹议,这一回倘做不好,”他唇角上扬,“让他们本身考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