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风雪漫漶,小小一盏河灯,仿佛俄然照亮过往,他的妻他的女儿都长眠于萋萋芳草下,再也不能开口说人间的话,坟头表里,六合有别。成去非缓缓阖了眼,耳畔垂垂响起昏黄的歌声,那声音仿佛是从悄寂的水底渐渐升起来的,异化着呜哭泣咽的风,动听中又带凄怆。
“去远么?”成若敖的声音带着一股苍然的味道,缓沉了很多。绕过屏风,还将来到榻前,成去远已听到父亲开口说话。一个动机闪过心头,很快,他发觉出本身的弊端来。
成去非见她悲哀难忍,这才想起上回《通典》一事,本忙于对付时势,得空顾及当时疑虑,现在重拾于心,不免又生几分猜想。
饶是一句再浅显不过的话,她却眼泪一下子失了控,澎湃而出,止都止不住。
想到这,成去远忽又惦记起父亲来,不由问道:“父亲的病……”剩下的不消出口,兄长也自能体味。
他立足原地闭目聆听,终听出几次吟唱的是《诗》里的东门之杨篇,歌声骤停,他这才回神。随之而来的是一阵降落的抽泣声,他不由朝前走去。
灯果然还亮着,成去非正低首在清算书柬,见他出去,头又重新低了下去:“父亲安息了?”
他那双苗条手就在眼底昏黄中游走,唯风雪声,盈满了耳廓,固然狠恶,却来去无凭,形如存亡。琬宁忍不住抬首望着他,刚巧迎上投来的目光--
耳畔呼吸声渐稳,父亲宁静睡去。成去远起家时脚已酸麻,谨慎翼翼动了动,表示杳娘出去服侍,本身去了兄长的书房。
他俯身捞起,河灯内置薄薄纸笺,翻开来看,一行极标致的小楷:潜寐鬼域下,千载永不寤。他借着灯光一眼认出是贺琬宁的笔迹。
微小的点点亮光,垂垂靠近。